沉默须臾后,崇明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件要事,开口问道:“陆莲稚,你的钱袋为什么在亓姐姐那里?”
陆莲稚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支着腮的手指尖敲了敲脸颊:“这有为何,因我喜欢乱花钱。她便替我管着。”
想着,陆莲稚摸了摸胸口衣襟,低眉笑了笑。
这一笑颇有些羞赧意味,落入了崇明眼中,便怎么看都像是少女怀春。
怎么说起亓徵歌,陆莲稚就这样笑?崇明哼了一声,眼风扫过陆莲稚衣襟,极为眼尖地发现了一根细绳。
崇明又见陆莲稚捂着心口的动作,分明是脖颈间系着什么。
莫不是定情信物罢?崇明好奇心一上来,便猫儿似的挠着心尖,不弄明白是断不会放弃的。于是她思索间动作快如疾电,伸手就将陆莲稚脖颈上隐约浮现的那条细绳用指尖勾了出来。
“!!?”陆莲稚被崇明这突发制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只以为崇明那疯还未发完,想要掐她脖颈。
陆莲稚到底也反应疾迅,下意识便一个擒拿,以指为扣捉住崇明手腕。她并未想到崇明根本不是想要掐她,而是冲着她颈间玉坠而来。
陆莲稚扣着崇明右手,正开口问道:“你这是……”
话音还未落,崇明右手便顺着陆莲稚扣她的动作,微翻间一招挣脱,反而紧紧钳住了陆莲稚的腕骨。
同时她左手便飞快捏住了已被她挑出一个头的细绳,顺藤摸瓜便将玉坠从陆莲稚胸前提出来,袖口翻飞间手一挥便将那细绳整个儿从陆莲稚头上摘了下来,玉坠便握入了手中。
“你!”陆莲稚没想到崇明是冲着这玉来的,这玉是她的心肝宝贝,平日里贴着胸口片刻不离,就是连沐浴都不曾放下。此番入了崇明的手,陆莲稚怕极了崇明不知轻重给摔了,一时急赤白脸,便劈手要夺。
“你什么毛病!还我!”她当真气极了,一手重重拍在身前石案上,倾身便要抓崇明。
崇明见那石案都隐约裂了些缝,訇然作响,知道陆莲稚此刻气急,怪力上手。见状崇明不由啧啧摇头,哪里还敢同陆莲稚缠斗,提气运气间飞身便抓着那玉往亭外跑。
“崇明!”陆莲稚在身后拔腿便追,跟着崇明在清平府内上蹿下跳。二人都有些上了头,俨然忘了此间何地,此时何时。
二人身影一白一红,点砖踏瓦,飞檐走壁,令人只见衣袂风影,不见人之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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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花厅之内,茶凉人空。
亓徵歌跟着曲闻竹,动作极轻地将身后十字雕花木门合上,二人衣裙相接微微摩挲,缓缓并步从王爷房中走出。
“也就是最近这几日里,王爷忽然开始嗜睡难醒。”曲闻竹揉着眉心,颇有些疲惫:“我想若不赶快拔毒调气,恐怕命不久矣。”
亓徵歌方才为清平王把过脉,一时仍难从惊异中走出,心情颇有些微妙,并未应答,只默默然垂眸思索。
“师姐你也替王爷把过脉,想必也是知道王爷情况究竟如何了。”曲闻竹见她神色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这些日子里在王府中的荒唐事,冷笑一声,二人渐渐步出长廊。
“众人皆知清平王劳苦功高、周公再世,”曲闻竹哂笑道,“却也没人知道,清平王这几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亓徵歌微微蹙眉,心下也难免有些触动。
清平王脉象极为紊乱,沉疴如山,绝无可能只是一日之寒,而是多年寝食难安、案牍劳形带来的形销骨立,病骨支离。
“我不信那儿皇帝不知道。”曲闻竹语气极为冷寒,却仍是十分谑笑:“什么贤明皇帝,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如此剥削压榨,迫害至此。这些年难怪南征北讨都能在边陲见到清平王的影子,百姓都还以为是清平王英猛过人、神将在世,我看这根本就是那个儿皇帝刻意支使王爷前去!”
“分明知道清平王是这等病骨,却还要如此残害王爷,依我看这皇帝无非就是见不得清平王功高盖主!”曲闻竹不屑道:“如今清平王若是薨逝,倒是留了这好大片江山,专供他一人摆布!”
眼见曲闻竹越说越离谱,亓徵歌不由得拦住了她:“闻竹,谨言慎行,切莫多话。此间不是谷中,由不得你乱来。”
曲闻竹见亓徵歌神色肃然,不由得还是含怒收敛,抿抿唇对天翻了个白眼,气闷不已。
“可有他人知道清平王情况如何?”亓徵歌微微蹙眉,问道。
“王爷并不让人说这些闲话,只令我们这些替他把过脉的大夫向外人透露病情。恐怕还是护着那儿皇帝颜面。”曲闻竹叹道:“清平王其人,实在……可悲可叹……”
亓徵歌幽幽叹出一口气:“当真难以料想,清平王爷这些年内竟然过着如此劳苦病痛的日子。”
二人复又返回了花厅之内,残凉的茶水已被撤下,换上了新杯热茶。
“师姐养气调息的本事自然是极好,但此番沉疴积毒未去,即便是再如何调养气脉,王爷也无法康复。”曲闻竹手中杯盖轻轻摇晃,拂着杯面随热流旋转的新茶皱叶。
“师妹这些日子手法如此保守,”亓徵歌指尖轮番敲打着面前乌木案边,语调清浅,“可是在积蓄什么?”
她知道曲闻竹手法向来剑走偏锋,擅长以毒养脉,用药猛烈。
果不其然,曲闻竹轻磕一声扣上杯盖,垂眸道:“听闻师姐要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思忖此道。”
她抬起狭长眼眸,睫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