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一说这事儿还是痛苦,一听那首歌,一下雨,一去地下,还是不舒坦。”
“心理y-in影嘛,和怕虫子怕狗是一样的,小橘不也怕鹅吗。而且现在下大雨感觉没有那么糟糕了,地下也还好,我有你陪着,”黄煜斐手掌搭在李枳背上,拍了拍,“也许再过几年,咱们还可以对唱千千阙歌。”
“可是你以前难受那么长时间,那么多委屈,全一个人埋着,连个说的人都没有,”李枳说着,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反倒成黄煜斐开解他了,但他就是忍不住说,“我心疼!”
“我知道,我也知道小橘是想安慰我,”黄煜斐忽然笑了,他捧起李枳的脸,冲那双发红却不肯落泪的眼睛,明晃晃地笑,“你成功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安慰。我们是一种人,都有过相当难过的经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彼此。”
“那你还恨吗,”李枳专注地回望他,“那个杀人凶手已经死了,你还继续恨她吗?”
“不恨的话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恨下去反而是一种解放,或者说,如果这种感觉叫恨,那我已经习惯了,况且,其实,母亲的死因是多方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黄煜斐眯了眯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还记得吗,我们刚刚认识那段时间,你马上要回大陆,我却消失了,不回消息,连你的演出也没有去。我是在给大太太主持葬礼。”
李枳面上显出惊愕,他藏不住事儿。
“可以很俗气地归为利益驱使,因为我需要搞好一些人际关系,也需要在回国后多露面,为了这点事情我能够一边恨一个人一边给她念悼词,一边可惜自己无法给她惩罚一边对她的遗像鞠躬,我就是这种人。”
“这是不是可以变相说明,哥已经能够冷静坦然地面对这件事了?”
“小橘是这样理解的吗,”黄煜斐冷不防亲了他一口,嘴唇冰冷,“被死人绊住一辈子确实不值当。她解脱了,我没有,凭什么?其实小时候就懂这个道理,但是,在心里,比起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更多的是一种恐惧。恐惧是最难走出去的东西。”
“我大概能懂……”
“我本以为死不过就是死了。谁死都挽回不了,也不应该把活人困在里面。我这样对自己解释。但总是做梦,回到暴雨。死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告诉我,没有那么简单,”黄煜斐语速慢下来,好像在组织语言,说着让他自己都费解的事,“它是深夜被巨痛引出的哭喊,是听不清声音的诀别,和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痛悔。我更怕死是否定一切人的作为、理x_i,ng以及尊严,是大睁眼睛,无能为力。不过人总会麻木。现在想起那些事,我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既然现在能好好活着,没什么大病,咱们就不要老去想死的问题,”李枳感到齿冷,黄煜斐曾经的绝望尽数转嫁到他的每一根神经,并且他不确定这绝望感是否仍然存在于膝上人的心中,他只得一句一句地讲他的道理,“哥,你也跟我说过,不要老提死。这玩意总挂嘴边真的会影响人,让人消极。老放在脑子里更是。人还是需要给自己寻找解脱的,这么多年了,妈妈肯定也希望看到你轻松一些。”
“真的还好啦,如果我一直是九岁的j-i,ng神状态,现在也不可能这样躺在你腿上呀。”
“话是这样说,但是,”李枳蹙着眉,“我知道你是在用理智规劝自己,要好好生活,并不是本质上宽恕了自己,所以你每天活得都挺累。就好比我遇到你的前一年,什么倒霉事都碰跟前了,我每天就绷着根弦跟自己说,李枳你没问题的今天照样能过,到晚上,就躺床上累得动不了。是这种感觉。”
“嗯,果然还是太沉重了吗。我第一次尝试把这些东西讲出来,果然还有很多不妥之处。还把小橘的手握成这样……”黄煜斐看着那只手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哈哈,我好幼稚啊。”
“别松,我不许你松开。”李枳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盯着黄煜斐眼仁深处,“这不叫幼稚,说出来是解脱自己的第一步。况且刀山火海我都想好要和你一块跳了,别把我想得太弱。咱还要到一百岁呢。就算放不下,就算还是一想就难受,又燥又疼,也有我陪着你。”
黄煜斐眼皮跳了跳,垂下眼睫,一小片y-in影,微颤着:“我这种人,值得吗。”
“……又说这种话,感情这事儿是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吗?你教给我的道理,自己忘得倒是很干脆,”李枳柔柔地捋着他的发丝,指尖带着股暖,“而且这事儿只有咱们两方,哥,我说你值,你就值。我发现两个人之间,有个情字在那儿镇着,然后他们坦诚相见,最黑的都给对方看了,这样特别美好。就像我现在,怎么着我也不愿意跟你说谎了。”
黄煜斐沉默一下,才道:“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同你讲,在美国发生的那些,你会更认得清我这个人,”他呼了口气,显出萎靡,“阿姐念完大学就回香港做事。我十五岁。之后过得非常自由,养成许多恶习,也被很多人骂过人渣。我过得蛮习惯。因为似乎没有和谁长久在一起的能力和觉悟,也被和我类似的人渣当傻子利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