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维娜城的街头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特别是从城门通往中心广场的大道,店铺林立货物齐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大城市的气派总能叫外地的客人赞叹出声。
意志力不那么好的,一条街走到一半,钱包就得被掏空了。
尼德抱着面包目不斜视地走过那些店铺,他的脚步匆匆,准确轻巧地躲过了来往的热闹人群。
他正想着老家维尔维德的情况,心里担忧提前到来的冬雪会不会让粮食减产,又害怕寒冷让野兽从山里跑出来觅食,那么首当其冲就是住在林间的霍尔族遭殃。
他想得入神,但耳朵里一听见些微的嘈杂声便立刻回神——治安官带着城里的守卫们呼喝着把行人赶到道路两边,一路飞奔清出一条宽敞畅通的道路。
又是什么贵族来了么……
尼德下意识把斗篷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他站在人群里不前不后的位置,虽然想往后离人群远一些,周围往前挤的力道让他迈不开步子。
大家都想再往前站站看热闹,从拉车的马到车厢上装饰的流苏,贵族老爷们的事情总能让他们聊上半天。
尼德顺着人流动了动位置,他的斗篷被蹭乱了一些,兜帽下漏出几缕明亮的银色碎发。
他知晓自己边上的人大抵注意到了,所以边上才会听见几声猛地抽气的声音,非但把他往前挤的力道瞬间消失了,他周围还空出几公分没人敢靠近的真空带。
只有他这样的霍尔族会是明亮的银发,托那些吟游诗人满嘴胡话的福,他们分明拿钱办事信誉良好的雇佣兵,在平民眼里却宛如会吃人的恶鬼。
好吧,虽然提刀杀人,砍手砍脚拎着脑袋跟雇主结账这类事情,尼德也没法否认自己没做过就是了。
他心里耸耸肩,听着嘈杂声里逐渐靠近的车马喧嚣——几秒后他皱起眉头,眯眼往声音靠近的方向张望,车队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但他确定自己听到的绝不是寻常马车应有的声音。
马蹄落地不会是这样沉闷的声响,马匹呼吸时不会有嘶鸣似的回音,车轮碾过土地时的动静,沉重得像是能把路压弯。
车队出现在视线中时,尼德一眼看到了车厢顶宝石折射出的璀璨辉光。
不,那不应该被称为“车厢”,分明就是一幢移动的精巧别居,二层小楼屋檐飞翘,檐下亮着灯火闪烁,墙壁上雕刻精美花纹,盘旋回转如缠绕的藤蔓。
尼德认出那是出自法师之手的保护魔纹,镶嵌在纹路中的魔晶了驱动魔纹的能量,也为这些花纹填充上斑斓明艳的瑰丽色彩。
寻常马匹不可能拉得动这样的庞然大物,锁链相连拉扯着车厢前进的是八头浑身披甲的角驹。那些足有两人高的驹兽力大无穷,漆黑油亮的甲壳让它们看起来威武可怖,甲壳上镶嵌着作为装饰的红宝石。
红色的旗帜铺展在角驹身后,上面绣着金色的狮鹫与白玫瑰,应当是主人的家徽。拱卫在周围的护卫骑着清一色没半点杂毛的白马,尼德看的是他们那一身精良的制式轻甲,那上面同样有狮鹫与玫瑰的图案。
张扬、奢侈、不可靠近。
刚才还叽叽喳喳看热闹的路人突然被剪了舌头似的没了动静——这样的阵仗绝非什么普通的贵族出行,他们默不作声地对着车架躬身行礼,垂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
毕竟看多了,真要被珠光宝气闪瞎眼的。
路西恩捂住脸叹气,他身在车厢里,却感受到了仿佛公开处刑般的暴露感。
不,他没有不喜欢这架马车的意思,只要是有正常审美的人,谁都无法否认这架马车精美奢华巧夺天工,完全就应该是博物馆里的艺术品。
但路西恩的喜欢只限于远观,让他住在里面一路向北公开展出就没劲了。
穿越后他那破身体一直不怎么支持他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活动区域围绕自己的宫殿徘徊,所以好不容易能出去了,他还期待了一下欣赏着异世界的风景人文,像火车旅行那样抵达封地来着。
当然,看到这架马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幻想破灭了。这么架金灿灿闪瞎眼的马车杵在那,傻子都知道里头是个大贵族,是以一路但凡见到人,路西恩看到的就只有弯腰行礼的一个头顶。
这跟他本人废不废没关系,只跟他是中央帝国的前皇子现公爵有关系,任何人都不允许他在外头“寒酸破烂”“有辱体面”,甚至他越废,外头堆砌的就越要金碧辉煌。
谁让这个世界贵族与平民的阶级社会还在天赋力量的排位之前,原则上再强的法师假如不是贵族,那还是要向路西恩这个废物行礼。
一切给他的豪奢富贵都只是为了维护这个社会的阶级体系罢了。
路西恩打了个呵欠,恹恹地拉上窗帘。
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脑瓜顶,他想看地标性景点索维娜神庙都只能看见个房顶尖尖,还得毫无礼数可言地抻直脖子瞪大眼,被安娜不认同的眼神往身上戳。
算了,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