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你……”我才刚开腔,突然被我爸打断:“肖凡啊,一会儿你跟着李子帮他去收拾收拾行李,天又冷了,得再带去一床被子。”
“……行。”我答应着,不明白为啥要转移话题。
饭桌上突然的一阵冷场,李子和我爸都有啥事儿没有说,让我心里堵堵的。
吃完饭,我去李子家帮他收拾行李,一开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家里像以前每次我来时一样,干净又整洁,明亮得很,就是少了点人气儿。这更像是一间漂亮的屋子,而不是家。
除却李子生病那一年,我来李子家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李子的家里总是严肃而规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教育氛围。但如今,连这种气息也不见了,只剩下了空空荡荡。屋里门窗紧闭,显然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你爸妈呢?”
“有事出去了吧。”李子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我隐隐感觉到了有啥事儿不太对。
李子熟练打简单打扫了房间,把被子被套床单啥的捆成一个包袱,我几乎没啥用。
“啧,李子,你真适合当个贤妻良母。”
“可惜我不会做饭。”
“学呗。”
李子顿了一下,瞟我一眼,那凉凉的眼神一瞬间让我误以为是二李子。
“学了也白搭,做了没人吃啊。”
“自己吃啊,当然要是吃不完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帮帮你。”
“多麻烦,学校不是有餐厅。”
“又不会一辈子待在学校!再说了,会做饭的男人好找媳妇儿啊!”
李子把行李放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卧室,从卧室传来淡淡的回答:“是嘛?那小凡你学学正好。”
越是临近年底,李子发呆的时间越长,好几次我和他说着话,他就跑神儿了,那种怪异的隔膜感也愈发强烈。我隐隐觉得李子的第二人格要复发了,但我不清楚诱因。
其实迄今为止我并不很明白双重人格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会带来什么后果,只记得很多年前,李姨搂着我和李子,很温柔地说:“小凡,多陪陪李子啊。”
放假头一天,李子突然来问我:“如果你妈再给你生个小弟弟,你愿意么?”
“不会吧,我妈年龄都大了。”
李子又陷入了沉默,一种死寂的沉默,我们肩并肩地走着,却好像中间隔了一道屏障,密不透风。
我快步走到他前面,在他脸前晃晃手,叫他回魂儿:“你最近咋了?老是发呆。”
李子停了脚步,慢慢地抬起头,干净的脸上浮起一个清浅的笑,不同于以往的、眼角眉梢都带了一丝枯寂的笑,眼神透过我看向不知道哪里的虚空,低低地道:“活着真好。”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这时候却陌生的可怕,忽然想起梦里的李子碎成了片,我心里没有来的一阵惊惶,只觉得眼前的不是李子,而是一幅一触即碎的玻璃画,我猛地抓住李子的肩膀使劲儿晃了两下,大声吼道:“李子!李子!你没事儿吧?!”
下一秒李子又鲜活起来,用他特有的带点疑惑又带点戏谑的眼神看着我,反问:“你没事儿吧!叫唤啥。”
我呼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一手心的冷汗,那种强烈的心悸迟迟不褪。
之后李子发呆的次数减少,我心里却更加不安。
放寒假后,李叔李姨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新生命——李天宁——李子的小弟弟。
我爸带我去串亲戚,顺便送米面。李姨产后还有些虚弱,脸上血色单薄。她怀抱着天宁,满脸疼惜,一大家子人围在新生的孩子身边,逗逗哄哄,一派亲昵热闹。
我抬眼看见李子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在客厅里静静地站着。他看向人群,脸上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我突然感觉到了李子的不知所措,兀自站在那里,和周围额欢愉格格不入。
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李子这才也走过来,天宁一看见李子就咧开嘴笑了,咿咿呀呀的伸着小胳膊往李子怀里扑。虽然李子抱小孩儿的姿势僵硬得很,但他十分小心。不一会儿天宁就把口水蹭了李子一身。李子把小孩儿重新递给李姨,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天宁软的跟水儿似的,我都不敢抱,恐怕一掐给掐断了!”
大家都笑了,我却莫名的心塞。我把李子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你爸妈怎么会想着再生一个呢?这可是超生,违法的啊。”
“天宁真可怜,一生下来就见不得太阳,他现在是小黑户,入不了户口,我爸妈也不敢带他出门。我妈怀的时候都是跟单位请了病假,去外地住的院。”李子的语气平淡,表情却很伤感,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球,一向淡漠的脸上少见的表现出了如此强烈的情感,就如同……悲剧故事的主人公是他自己一般。
“你想不想要这个弟弟?之前你爸妈跟你说了吗?”
李子又突然笑了:“有个弟弟多好,你咋恁严肃,这可是喜事儿啊!”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天宁,笑容更盛:“有弟弟是好事儿啊……人丁兴旺,不会断了香火。”
李子的话有说不出的违和和诡异,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啥意思啊?这不还有你呢?”
李子转身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天宁,没有回答,只是笑。
小天宁突然大哭起来,细细的声音挠着每个人的心肝儿肺。
这个寒假我们俩果真哪儿都没去,在家闷着,不时去李子家看看小孩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