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令许多人失眠的夜晚。
四小姐楚香临要出嫁,即便心中再不喜,却也盼着罗大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满心欢喜,疼她爱她敬她宠她;二小姐楚怜影辗转反侧,为自己的姻缘悄然落泪;五小姐楚照月读了一夜的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想挣脱枷锁,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六小姐楚曼儿倒是小睡一会儿,便起来描眉画目,将自己折腾得越发美艳。她对着镜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发现,上妆后的自己,竟与楚玥璃有六分相似。
没睡的,还有顾家小院的顾忠晨。谁曾想,平时一觉都要睡到巳时末的顾忠晨,竟兴奋得一夜没睡。待天色刚亮,便偷偷跑出了小院,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等着“钱碧水”。
今日是钱碧水和楚香临同时出嫁的日子。
楚香临今日大婚,按理说,众姐妹都应该齐聚一起,热闹热闹。然,楚怜影声称自己感染了风寒,愣是没有出门相送;楚曼儿倒是围前围后的凑着热闹,也出尽了风头;楚珍株身为长姐,倒是露了一面,便自恃身份,不再见人;楚墨醒虽然能下地,奈何鼻青脸肿无法见人;楚书延待客彬彬有礼,令人交口称赞;至于楚玥璃,谁都知道今天本应是她入侯府为妾,却被钱碧水取而代之。大家见不到她出来笑脸迎人,虽有些失望,不晓得顾侯弃了怎样的颜色,却也觉得实属正常。
钱碧水和楚香临,皆知对方和自己同时出门,但彼此心境却又截然不同。
钱碧水去做妾,却是三十八担嫁妆,隆重得令人咂舌。寻常官家小姐出嫁,二十八担嫁妆,已经算是很好的排场了。偏偏,钱碧水这个做妾的,比一般官家小姐都贵重。那实打实的嫁妆,有粮田、有商铺、有金银细软、有奴仆的卖身契,总而言之,准备得极其丰厚。由此可窥见,钱瑜行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至于楚香临,十二担嫁妆里,也是有粮田、有商铺、有金银细软、有奴仆的卖身契,却……每样都只有一点点儿,简直就是钱碧水嫁妆的九牛一毛。若非赵姨娘在生前拼命给她张罗嫁妆,这会儿不知道要多么寒酸呢。
楚夫人要脸面,却更爱银子。想从她那儿挖走银子当嫁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楚香临明明是正妻,最应该博人眼球,但无论是她还是三品罗大人,都不能与钱碧水和顾侯相提并论。
偏偏,两家的花轿走了个擦肩而过。
楚香临觉得自己花轿上的大红绸子定会给自己扳回一筹,偏偏,长公主要钱碧水来给顾侯冲喜,特许她用了正红色。那铺天盖地的红啊,简直能刺红人的双眼。
两个队伍,在一路吹吹打打中分开,走向不同的命运。
至于那个等在林子中的顾忠晨,早已没了踪迹。
罗府热闹,却是族人围绕的热闹。顾府热闹,那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每一个热闹都是贵不可言的热闹。
纳妾,长公主虽然没有出面,但却给足了钱府面子,让这场喜事操办得富贵隆重。光是喜钱,就撒出去了十篮子。要的就是十全十美,喜事连连。
顾九霄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袍,头上插着美玉,手中摇着纸扇,就如同一朵迎春花般鲜嫩。他的样貌本就极好,足够吸睛,而今那脖子上还围了一圈雪白的貂帽,更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掉进池塘后,确实感染了风寒,但是并不严重,却是咳嗽不断。今日,若非顾博夕要纳贵妾,指望他张罗一二,他是绝对不会从屋里出来受这份罪的。
当然了,为了身体骨舒坦些,他寻了一把四轮车,又垫上厚厚的软垫,然后将自己投入其中。无论去哪儿,都让赵不语推着。没啥,就是舒坦。
顾九霄感慨道:“那黑心的倒是会享受,这四轮车虽有些颠簸,但不用两条腿走路,果然省下不少力气。嗯,不错。”
黑心的是谁?谁总惦记他银票,他便说谁。
顾九霄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就坐在门口,但凡来人贺喜,他便抱一抱拳,算是回礼;等会儿累了,拳头也不抱了,哼哼着点了点头,就算是过场了;嗓子咳嗽了几声,干脆连哼哼都不哼哼了,就如同睡着般歪着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高官们在自己面前施礼,然后再进入府中,等着开席。
真是,烦啊。
顾管家陪在顾九霄的身后侧,不停回礼,笑得脸都僵了。
官员们纷纷在心里嘀咕,误以为九爷这是不良于行了,不但没有一个人怪罪,甚至无一人敢问发生了何事。毕竟,大夏天的,能顶着一圈貂帽领在外面迎客,绝非常人啊。
顾九霄等了会儿,觉得着实无趣,便要回去。
就在这时,白云间竟然到了!
今日,他乘坐的马车倒也符合身份,不像以往那般普通,混进人群里都不显眼。乌黑的车厢隐隐透着金色的丝线,尽管没有精雕细刻,可那贵重的金丝楠木却足以彰显白云间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四匹枣红色的健壮大马,皮毛油亮,颜色如一,长长的鬃毛与高昂的头颅,都是纯正血统的见证。
白云间的马车与普通马车不同,没有马凳,却因马车足够宽敞,藏有机括。机括按下,原本倚靠在后背的板子,自动向上升起,成为遮挡。藏于车板之间的两块长木,便悄然探出车外,形成桥板,倾斜着直通到地上。
白云间的四轮车有个中转轴,缓缓转过个圈,让原本面冲前的他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