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若是有心,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掌门师兄。”
他说着,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块玉牌。林稚垂眸看了一眼,神色里不见丝毫不悦,挺平静地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帮你?”
李临时被他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愣住,方才有了起色的精气神都肉眼可见地萎顿了些。
林稚简直铁石心肠,条理清晰地陈述道:“我也不欠你什么。从前你帮我重塑肉身,是在替你的姘头还债……”
话未说完,便被李临时激烈打断:“不许口吐秽言!”
“哦。”林稚淡漠道,“还没姘在一起。你还对我的徒弟图谋不轨,掌门师兄也不会想要你这么个叛徒,我何必帮你?”
李临时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发出了冷光,愤愤地盯着他。
林稚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了良久,傲慢地抬了抬下巴,道:“给我道歉。”
李临时咬紧牙关:“休想!”
“那你也休想。”林稚说完,果然不再多跟他啰嗦,转身拽着沈焕就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才走了没几步,李临时便咳嗽着有气无力地制止了他:“等,等等。”
“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话音含混,然而林稚还是听清了。
他脚步一停。
他不奇怪李临时会妥协,却委实没想到,李临时会妥协得这么迅速。
他回过头,李临时的目光刚好从他和沈焕相握的手上移开。
林稚端详着他的表情,没从中看见什么勉强和不甘,从容得不像话。
他就端着这神秘的从容对林稚微微低下头,说:“七师弟,是,是我对不住你。”
林稚没错过他枯瘦的脸上乍现的一抹笑,奇异的,并不是嘲讽,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略微蹙眉,又打量他片刻,到底还是按捺下心底莫名的情绪,接过了那张玉牌。
李临时像是舒了口气,倦极地闭上眼睛,轻声交代着:“你出去之后,还请你把这玉牌交给掌门师兄,就说,就说……”
他的眼皮动了动,仿佛是拼尽了全力来保持清醒,声音却还是越来
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半句话完全卡在了喉咙里。
林稚用拇指在那张玉牌上自左向右地缓缓抹过,道:“他果然对今天早有准备。”
那玉牌里,赫然是李临时留下的一缕神魂。
极细微的一缕,任是大罗金仙在世也不能借此助他复活。然而,向他指定之人交代一些遗言,却已足够。
长命蛊不过是个灵智未开的虫子,李临时既然以魂魄与它做交换,便绝没有逃脱的机会。
这是他早在种下长命蛊之前,就留下的一缕神魂。
林稚把玉牌收进袖子里,站起身。仅这短短片刻,李临时的身躯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那被困在李临时身体里的,本已显露出颓势的蛊虫又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李临时干瘪的皮肤经不住折腾,一块块地掉落下来,摔落到地面,变成了齑粉。
未过多久,生前也曾风光过的炼丹大师便只剩下一副骸骨。而那蛊虫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挤压,并没能获得自由,反而生生地挤进了那副遗骨的骨缝里。
长命蛊持续挣扎,看似坚硬的人骨竟也没能坚持多久,缓缓塌落,碎裂。
方才还和他说话的人就这么变成了墙角的一捧灰。
竟然是死无全尸。
那虫子在骨灰里挣扎得愈发厉害,形容惨烈。林稚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尖锐的惨叫声。然而,没有用。
那虫子也化成了灰。
这场景实在太瘆人。林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道:“沈焕。”
沈焕不言不语地握住他的手,哄小孩子似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林稚转过头,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焕轻轻一笑,嗓音温柔:“不想看的话,我们就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