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纳兰迦竟也听得汗流浃背,他鼓起掌来。酒吧内响起零星的掌声,米斯达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乐手们和米斯达是熟人了,他们朝米斯达打了个招呼,开始收拾乐器。弹钢琴的无需收拾,最先走下台来,这个男人高挑俊美,一头金发梳在脑后,扎成一排小小的发髻。
“普罗修特,纳兰迦。纳兰迦,普罗修特。”米斯达互相介绍了一下,普罗修特在纳兰迦身边坐下。
“你今天怎么带了个小男孩来?看起来比我家贝西还小。未成年?”这时,颤音琴的乐手也走下台来加入了他们,普罗修特朝那位乐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就是贝西。
“哇,你别这样吧。跟你家贝西比起来,我家阿帕基都显得小。”米斯达干巴巴地回道。普罗修特燃起一根烟,比了中指。
“对不起,大哥……今天你说我可以演奏了,我就没有去看门……所以这个小毛头才混进来了。”贝西的脸拧成一团,普罗修特哼了一声,伸手把他抹平,又回头打量着纳兰迦。
“不要小看我!我弹琴弹得可比你好。”纳兰迦被烟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抗议。
“喔……厉害哦。”普罗修特朝纳兰迦喷了一口烟,揶揄地笑了起来。
纳兰迦刚想回嘴,突然凭空传来几声咒骂,打断了他。
“——你这个贱人!抢我风头!”
“你说谁?四眼仔!明明是你老往前赶着投胎!”
“吵什么啊吵,老子声儿都没了!”
“妈的,你这还叫没声?”
几人齐刷刷地望向台上,原来是乐手们都收好了金贵的乐器,纷纷开始秋后算账。萨克斯与长号捉对厮杀,班卓琴也揍起了爵士鼓的镲片,两个小号手倒是一派和谐,抱起双臂在旁边看热闹。战况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失控……低音提琴站起身,将几个吵吵闹闹的乐手笼罩在了黑影里。
“别闹了,让人笑话。东西收好。”他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登时万马齐喑。几人陆续走下台来,坐在周围几张桌边。
“我是里苏特。theh的团长。”低音提琴手向纳兰迦伸出手来。纳兰迦握了握他的手,看了看他背后那巨大的低音提琴——心想估计得五个自己加起来才等于一个他加琴。
“演奏结束啦?好可惜。”是乔鲁诺的声音。纳兰迦回头,看见乔鲁诺背着两个琴包来了。米斯达弹了出去,从乔鲁诺肩上卸下一个琴包。
“刚结束。”里苏特说。
“都是因为我一人背了两个乐器,太重了,走不快。又这么远。”
“你说你一个人可以的啊!”米斯达高声辩解。
“是可以。不过,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卖卖惨嘛。我原本打算说,让他们加入到我麾下,省去我们隔三差五这般奔波。况且,你看,这酒吧都快倒闭啦。”
“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给我们听的吗?”普罗修特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摁,冷冰冰地扫了乔鲁诺一眼。
“普罗修特。你还欠我人情,你原本是最不该出头顶嘴的。”乔鲁诺温和地说,他和米斯达一起走过来,挤在纳兰迦身边。
“怎么回事?”纳兰迦好奇地问。普罗修特恼火地起身,带着贝西坐到了旁边一桌。
“有一次theh演出完毕,布加拉提说普罗修特有一个和弦弹错了。”米斯达抢着说。“普罗修特气得要命,拔出枪来就要和布加拉提决斗。最后也不知怎的,枪走火了,三下,打伤几个无辜路人……”
“老子怎么可能弹错!布加拉提那个老古董,只会照本宣科,根本不懂什么叫即兴,什么叫创作!”普罗修特拍桌,贝西抱住普罗修特的腰。
“不准说布加拉提坏话!”纳兰迦从椅子上试图暴起,米斯达把他按住了。
“无论如何,是靠乔鲁诺的关系,普罗修特才免去牢狱之灾。”里苏特说道,大家都安静下来。“这点上,我永远感谢你。然而,我们是不会加入你们的乐团的。”
他叹了一口气,眼里却闪着光。
“爵士正在消逝……我们会竭尽全力保住她。”
乔鲁诺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他取出小提琴,米斯达也心领神会,取出萨克斯,两人一同走到台上。
纳兰迦还从来没有见过米斯达吹奏萨克斯。他曾听过他们合奏勃拉姆斯的室内乐,默契与技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小提琴配上萨克斯,这还是头一遭。
——音色像巧克力一样馥郁柔滑的萨克斯吹响了,空气骤然浓稠起来。米斯达轻盈慵懒地吹奏着,他闭着眼睛,不经意的滑音与颤音将乐句渲染得连绵粘连,撩人甜香四处氤氲。
“喔~是这首~”身边的萨克斯手舔了舔舌头,玩味地哼了一声。“分分合合,腻腻歪歪。”
“他们好像没分过。”卷毛长号手推了推眼镜,小声说。
纳兰迦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音乐抓住了耳朵。一个快速的下弓,小提琴华丽切入了。他从来没有听过乔鲁诺这么演奏。原本总是优雅端庄的乐音,如今穿上美艳绝伦的夜场华服,热情奔放的装饰音如礼花般炸开。就连乔鲁诺演奏的肢体动作也不太一样了,身旁铜管乐器的金光映在他身上,晕出日落余晖。
两件乐器的音色都十分突出,这两件原本风格气质迥异的乐器,居然能配合得如此和谐。他们交替奏出曲目主旋律,承接得天衣无缝,——在对方的音色暂时脱颖而出的时候退居幕后衬托,很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