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var.7
新年伊始,“热情”全员盛装打扮,一同去听了一场那不勒斯皇家爱乐乐团的新年音乐会。这名闻遐迩的古老乐团,曲目涉猎广博,从大型交响曲、歌剧,到现代流行电影配乐,一应俱全,且无不拿手。银河般璀璨夺目的乐音,时而恢弘雄壮如暴风怒涛,时而恬静悠扬似林间清泉。无论演奏是如何地跌宕起伏,这乐音始终摄人心魄,让人不禁为之衷心叹服。曲终,圣卡罗剧院内掌声经久不息,安可不断。
音乐会之后,大家又在一家米其林餐厅吃了丰盛的新年大餐,灵与肉获得了双重的饱足。自然而然地,一回到乐团放松下来之后,所有人全都燃烧殆尽了——衣服全都没换,就接二连三地歪倒在了沙发上。
锦衣华服的几条尸体,一边昏昏欲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福葛原本也快在这白噪音中睡着了。纳兰迦趴在他身边,脑袋枕着他的胳膊,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应和。
一阵脚步声临近,福葛胳膊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反倒麻得不行。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揉起胳膊,睁开眼睛。
原来是阿帕基去做了蛋奶酒端来。纳兰迦坐起身,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就又软趴趴地躺了回来,毛茸茸的脑袋朝福葛的腰边拱。福葛也拿了一杯,他尝到香滑的鸡蛋牛奶与朗姆酒,豆蔻粉馥郁芬芳,依稀一袭醉意上头。他垂下眼帘,有些神志不清……漏了好几拍心跳,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看着纳兰迦的睡脸,看他嘴边沾了一圈的牛奶泡。
“我,乔鲁诺·乔巴拿,有一个梦想。”
福葛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声源。躺在旁边转角沙发上的乔鲁诺保持着身体纹丝不动,手臂努力伸长,指尖终于够到杯子。乔鲁诺啜了一口蛋奶酒,晃晃悠悠地把杯子举到空中作祝词状。
“总有一天,我们会将区区爱乐斩落马下。我们会成为那不勒斯音乐巨星!”
“说得好……说得好……”布加拉提像是在说梦话一样,他垂在腰上的手稍稍挥了挥,感觉已经睡着了。
“我也来!”米斯达背靠着沙发瘫坐在地上,他一手倚着沙发坐垫,另一只手将马克杯高举到空中。“总有一天,萨克斯风也会进入交响乐团的!”
“我的团,当然没问题。让你做首席。”一声脆响,乔鲁诺和米斯达碰了杯,两人一同迷迷瞪瞪地傻笑了起来。
“那也要有人愿意写曲子啊。”特里休独自一人盘踞了一个沙发,裙摆旋开如牡丹怒放,声线迷蒙如醉倒的夜莺。“谁转作曲?”
“福葛怎么样?他!最聪明了!”米斯达猛地用杯子直指福葛。阿帕基取来毛毯,正逐一往横七竖八的大家身上盖。他听到米斯达的话,也看了眼福葛。“莫扎特6岁就开始作曲。”他一边把被子蒙过乔鲁诺的头,一边说道,“你个小天才,过完新年就16了吧?”
“……什么?”纳兰迦支起身子。他揉揉眼睛,支起身体,仰脸面对福葛。
“16岁……?”
福葛登时酒醒了大半。纳兰迦的脸蛋突然在眼前放大了,他温暖的鼻息带着牛奶甜香和一丝朗姆酒气,痒痒地扑在福葛脸上。纳兰迦睡眼朦胧,两目半闭,睫毛微微颤动着,像黑色羽毛一样轻盈。
太近了,福葛模糊地想,但却没有别开脸……他在纳兰迦紫葡萄一般水汪汪的眼睛里望见自己的倒影,不知为何,感到胸膛里有一群蝴蝶在扇动翅膀。
“福葛……福葛,原来你比我还要小一岁。”纳兰迦口齿不清地小声呢喃。福葛垂眼看着纳兰迦嘴边的那圈奶泡,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叫我哥哥。”
“……什么?”
“你要叫我哥哥,”紫葡萄弯成月牙儿,红扑扑的苹果肌鼓起来,纳兰迦咧嘴笑了。“而且,以后乐理课,不可再打我!”
福葛恼羞成怒,抄起沙发靠垫就按在纳兰迦脸上。纳兰迦顿时也清醒过来,奋力反击,两人打成一团,滚到地上,碰翻了台灯,一杯蛋奶酒泼在毯子上……阿帕基狂怒地大吼出声,远方夜空中幽幽传来新年零点的钟响。
当、当、当……十二下,阿帕基一边一个,将福葛和纳兰迦的耳朵提了起来。
新的一年就这么喧嚣而宁静地开始了。
roconfuoco
自从在圣诞节与教堂唱诗班共演以来,“热情”乐团的名气越来越响亮。那次演出,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很多人闻声而来,站着听完全场。他们美妙温暖的音乐俘获了方圆百里信男善女东邻西舍的心——尤其是布加拉提,现在他走在街上,隔三差五地总会有人向他打招呼。
如今,那座教堂也成为了乐团的根据地。神父非常欣赏乐团的音乐,他答应布加拉提,每周都可以来教堂练习一次。如果以后乐团有意向举办独奏会,也可以在这里举行。大家一听,自是喜出望外,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天上掉馅饼啦!尤其是米斯达,开心得不得了,他早就想在教堂演奏试试了——他甚至克服了心理障碍,三重奏久违地聚首,排练起了搁置许久的勃拉姆斯第四乐章。
那不勒斯的春天悄无声息地到来了,阳春三月,这乐音与窗外景致交相辉映。听,万物复苏了,明亮爽朗的圆号如金色暖阳洒落于林间,谐谑曲一般灿烂轻快的快板,热烈跳跃着开始,宁静优美地转调展开,最终欣喜辉煌地结束。
乐音消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