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洛清寒还是回未央宫去睡了。
次日早晨。
洛清寒洗漱完毕，用早膳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昨晚陈婉仪的事，对侍立在旁大鹅常公公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陈婉仪御前失仪，撤去她的绿头牌，以后都不必再宣她侍寝。”
“喏。”
虽说皇帝从未召妃嫔侍过寝，但像陈婉仪这般被皇帝直言不必再侍寝的，却是后宫头一份。
此事传开后，立刻就在后宫引起不小的波动。
之前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去皇帝面前献媚的妃嫔，此时全都冷静了不少。
她们原以为可以趁着贵妃禁足的时候，去皇帝面前刷一波好感。
然而陈婉仪的教训就摆在面前，让她们都有些怕了，万一她们也跟陈婉仪似的，好感没刷成，反倒惹得皇帝厌弃，可就得不偿失了。
宁心殿内，陈婉仪听完圣旨的内容，差点就要晕过去。
她硬是咬着牙才撑了下来。
等送圣旨的人走了，陈婉仪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侍寝，下半辈子只能守活寡，这跟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她悲从中来，伏在桌案上大哭出声。
烟雨宫内。
柳絮将陈婉仪被处罚的事情告诉了痨妃，言语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让她东施效颦，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痨妃也笑了好一会儿，随后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同样是模仿萧侧妃，为何贵妃就成功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而陈婉仪却遭到了皇帝的厌弃？”
柳絮撇嘴：“大概是贵妃的演技出来出言劝阻，希望打消皇帝的这个念头。
然而皇帝坚持己见，不愿妥协。
双方僵持不下。
今日的早朝闹得个不欢而散。
朝会结束后，六位内阁大臣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
皇帝问他们关于改革税制的想法？
六人之中，有三人表示反对，有两人表示中立，只有一人表示支持。
唯一支持他的那个人，是万钧。
万钧原本是太子太师，在太子登基之后，他被提升为太师，同时拜入内阁，官至一品，成为文渊阁大学士。
他如今已经七十有余，是六位阁臣之中年纪最大的。
由于身体不好的缘故，他平时一般不进宫，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大朝会时才会露面。
皇帝体恤他年迈体弱，除非必要也不会特意去打搅他。
作为六位阁臣之中为一个支持税改的人，万钧立即成为了大家的视线焦点。
万钧不疾不徐地说道。
“微臣以为，税改势在必行，但其他几位同僚说的也有道理，税制关乎国本，改革税制等于是在动摇国本，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他这话说得温温和和的，再加上他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以至于那三个想要怒斥他臣都不好意思开口。
但该反对的还是要反对。
那三人相继开口，着重强调税改带来的危害。
他们都是文化人，且代表着这个朝代知识水平的尖端，极其擅长辩论。
一个个说起话来都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
另外两个持中立态度的阁臣都不开口，只有在点到他们的名字时，他们才会开口说两句，以此表示自己的确有在听。
无论对方三人怎么辩驳，万钧始终都是那副温吞的样子，既不生气，也不着急。
气氛看似平缓，实则暗潮涌动。
洛清寒端坐在上首，安静地看着他们打嘴仗。
直到时候不早了，他才将人打发走，唯独只留下万钧一个人。
洛清寒起身走过去，在万钧的身边坐下。
他摸了下万钧面前的杯盏，发现茶水有点凉了，立即让人给万钧换了杯热茶。
万钧赶忙道谢。
洛清寒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轻声感慨：“朕没想到老师会支持税改。”
虽然洛清寒如今已经不需要老师授课，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私下里还是会称呼万钧为老师，以示尊重。
其实万钧也是世家出身。
税改会影响到世家的利益，万钧理应反对才是。
可他却出乎意料地表示出了支持。
这是洛清寒没有想到的。
万钧缓缓问道：“陛下早就料到会有很多人反对税改吗？”
洛清寒颔首：“利益相关，反对也无可厚非。”
万钧：“那您还要继续？”
洛清寒：“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世家垄断了这个国家的大部分资源，可交税的人却是那些平民百姓。
这等于是靠着最下层那些平民百姓养活了整个国家。
且不说公不公平，就说这个制度，它本身便是畸形的。
这就像是孱弱不堪的身躯，却顶着个硕大的脑袋，若身躯无法变得健壮，过大的脑袋只会成为这副身躯的拖累，这具身体迟早会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彻底垮掉。
所以改革势在必行。
万钧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忍不住感慨。
“您即便是成了皇帝，也还是跟当年一样。”
一腔孤勇，奋不顾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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