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混到鸭子里会很显眼,一只鸭子混进鸡窝,也会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鸡比鸭高贵,只是因为它们不是同一个物种。
白景源觉得,他与这里人的三观中间,至少隔了十条马里亚纳海沟。
他的怜悯与仁慈,在叔鱼的眼里,纯属妇人之仁,叔鱼对奴隶与平民理所应当的轻视,也让他不敢苟同;他认为不论出身如何,至少单从人格上来讲,谁也不该比谁高贵,叔鱼这样的贵族,却是打一出生,就认为人人生而不平等……
白景源觉得很痛苦,摊上这样的王,叔鱼他们这些臣子也觉得很难受。
谁也不能说他们谁起来对着叔鱼郑重行礼。
叔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抖抖袖子坐直了,等他开口。
作为亲叔父,虽然君臣有别,他与旁的臣子,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至少这个时候,他敢受公子的大礼。
“叔父!白希望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士,家中老人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晚年,未长成的孩子,也能顺利长大,那么,我该怎么做?”
仁慈的公子肃容施礼,看向叔鱼的眼里满是认真。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之后,再次遇到这种让他痛苦的事,他终于不再只是默默哀伤,而是学会了通过行动,来与这个时代和解。
就像他看不惯这里人的想法一样,叔鱼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昨日没有达到目的,叔鱼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小情绪,私下里就训诫了几句,说他妇人之仁很是不该,又说战争不可能毫发无损,再怎么能干的将领都做不到这一点,这次胜仗用最小的牺牲换来了最大的收获,真的很值得,还反复告诫他,作为上位者,就该冷静的看待问题,不该意气用事。
大侄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通,并且做出行之有效的努力,对此,叔鱼很是满意,捋着黝黑的胡须,给他讲了楚国对待将士的种种政策,丝毫没提他从小就受到这些教育,不该一无所知。
荒废了三年,是很好的借口,小时候学过的东西忘到脑后,是很正常的事。
楚国立国几千年,自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在那管着,想要成为一个好大王,必须将这些事牢记在心。
叔鱼很高兴,公子能主动学习这些。
“只到十四岁,是不是不够?只帮着养嫡长子,其他的孩子怎么办?还有父母亲的赡养费,一次性给了,万一老人被骗怎么办?再说,万一寿命长的,不够花怎么办?应该按月来官府领才对。”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怎么可能顶门立户?还是初中生呢!这里的人动不动生好几个孩子,只负责一个怎么够?其他的孩子就去喝西北风吗?还有赡养老人这个问题,也是麻烦多多。
楚国的抚恤政策,早就有相关规定,只是与白景源想象的有点出入。
不得不说,若叔鱼继承王位,绝对能碾得先王渣都不剩,这样枯燥的政策,他都一条一条记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楚国军队有多少人吗?”
叔鱼没有解释,只问了这么一句,白景源却瞬间哑火。
哪怕没有大型战争,楚国的军队依然遵循祖训保持着百万规模,历史上或许有吃空饷的阶段,但到了这些年,且不说后氏手头那一半有没有这个情况,叔鱼手头的五十万,却是实打实的五十万。
这么多人,哪怕只是剿匪,每年也有很多人牺牲,那些将士的家人,算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团体,想要白白养活他们,真的很不容易,若是下头还有人欺上瞒下借此获利,对国库来讲,必是无法承受之重。
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够楚国笑傲诸国了。
白景源颓丧的塌腰坐下,沉思许久,直到碗里的面都坨了,这才重新打起精神,两眼冒光询问叔鱼:“我们可不可以多种粮食来创收呢?我们楚国到处都是荒地,为何不开垦出来耕种呢?”
共叔鱼原先就是负责掌管土地与税赋的大司空,对这些最是了解不过,闻听此言,感到欣慰的同时,又为他的无知感到好笑。
“开垦荒地很是耗费人工,耕种土地也是十分辛苦的事,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口啊!”
“那为何不鼓励生育,多多生孩子呢?”
人口不够,就努力的生啊!这种问题太简单,他这种纨绔都想得到解决办法!
“生得再多,也要养得活啊!没有足够的粮食,哪里养得活那么多人啊!”
叔鱼很是耐心,看向大侄子的眼神里,几乎全都是怜爱了。
大侄子终于上道了,他相信,只要努力教导,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备受楚人爱戴的大王!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白景源挠着下巴苦苦思索。
见从人悄悄进来询问何时启程,叔鱼摆摆手,示意歇一天再说,明日再走。
回到凤凰台,一堆人围着,他再想像现在这样好好教导大侄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景源也没把这些琐事放在身上,他现在只想解决战士抚恤问题,奈何刚扯了根线头,却发现后头还连着个碗大的线团子,差点没让他满脑子浆糊!
正在他头脑发热,恨不能昏过去的时候,脑海中一道灵光突然出现!
他想起有一年,爸爸和哥哥在家讨论,某电子厂需要更换生产线的问题,哥哥说,要与时俱进,先进的工具与技术,才能带来更高的产能,如此,就能节约人力成本,父亲却说,生产线太贵,若是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