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金满堂,李泽这才抽出时间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原洛阳长史,裴矩。
“裴长史,劳你久等了。”一见面,李泽便连连告罪,“实在是金满堂远道而来,而且带来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与他谈起现在江南的局势,竟是让你候了这么久。”
对于裴矩,李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一来是因为裴矩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二来,现在的裴矩也着实有些可怜。
裴矩现在可谓是家破人亡。
卫州兵败,福王自焚而死,牛辅仁当场战死,厉海兵溃远遁,而彼时,裴矩还在河东韩琦哪里。接下来洛阳被宣武军攻破,福王李忻的王妃自缢而死,剩下的福王家眷,被乱兵所趁,可谓惨不忍睹,而裴矩一家自然不能幸免。
他的家人尽皆死于此役。臣子死于国难,原本对于裴矩这样的人来说,也是能接受的,但家里女眷的遭遇,却让他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
她们都是受尽凌辱之后悲惨得死去的。
“太傅言重了。”此刻站在李泽面前的裴矩,却仍然收拾得清清爽爽,除了清瘦一些之外,几乎看不见他有什么异样,但李泽却能从裴矩的眼瞳里,能察觉到那蕴藏其间的压抑的愤怒。
“眼下武威恐怕最缺的就是粮食,金公开辟海上商道,从江南带来了太傅最需要的东西,自然是重中之重。裴某人心中亦为太傅开心,有了此海上商道,武威无忧矣。”
李泽微笑着点点头,请了裴矩坐下,奉了茶,这才道:“裴长史自请为卫州刺史,以裴长史的才能,胜任此职,自然是绰绰有余,甚至是大材小用,我本意是想请裴长史入朝,在六部六卿之中担任一个职位的。”
裴矩却是连连摇头:“我不去。如果太傅觉得我任卫州刺史不合适,裴某人便自请为卫州戍守一小兵。”
“裴长史言重了。”李泽看着裴矩:“裴长史想在卫州任职,我心中自然是理解的,但恰恰是因为这份理解,却又让我心中有些犹豫,裴长史可知道为什么吗?”
“自然清楚。”裴矩点点头:“太傅是怕我被仇恨烧昏了头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长史怎么看这个问题。”李泽反问道:“长史如何让我能放下心来?”
“裴某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裴矩深吸了一口气,道:“自春耕之后,武威便连连作战,士卒百姓都是疲惫不已,需要修整。而在经济之上,武威也绝然再不能擅启战事,接下来,太傅忧心的必然是昭义,魏博这些地方的稳定,融合。这是其一,其二,陛下移驻镇州,太傅要重振朝纲,内部纷挠必然亦是麻烦多多,而在西北方向上,各大节镇心存观望,心意难决,太傅亦是恩威并重,将他们一一压服,而想要安心做这些事情,与朱温,必然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需要息战的,双方甚至可能会做一些交易来达到彼此的目的。”
李泽点了点头,裴矩分析得的确很全面,将李泽心中所思所想,都一一地讲了出来。
“所以太傅怕我在卫州生事。”裴矩道。
“正是如此。”李泽道:“长史可能让我安心?”
“太傅尽管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矩咬着牙道:“更何况,我所求的报仇,可不仅仅是杀死朱温而已。我求的不但是要杀死他,更是要诛其九族,使其朱氏一族香烟断绝,永无翻身之可能。所以,太傅,我能忍,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我也很清楚,太傅愈强大,我报仇的希望便愈大。所以裴某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太傅前进路上的一块石头,一片瓦砾,只要能让太傅更强大便可以了。”
听着裴矩咬牙切齿地话语,李泽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委任裴长史为卫州刺史一职,只不过此职有些委屈裴长史了,等裴长史在卫州达成心愿之后,六部九卿,裴长史可任意挑选一职。”
“多谢太傅!”裴矩站了起来,抱拳一揖到地。
这一次,李泽却是端坐不动,受了裴矩这一礼。因为从这一刻开始,裴矩便成式地成为了他武威集团之中的一员了。
“裴刺史在卫州,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李泽问道。
“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恢复。”裴矩道:“卫州连番大战,昭义军,魏博军,宣武军,再加上我们武威军,连续在这片土地之上足足打了大半年,比起潞州,那里要更残破。人丁损失之严重,难以描述,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地恢复卫州的经济,我准备就任之后,先将散于四乡八里的百姓,集中到卫州城左近,重新安置,集中有限的人力,物力,尽最大的可能,先恢复卫州城周边的繁荣。”
“其二,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吸引外来人丁在我卫州安家落户,朱温想要尽快平息河洛,关内,手段必然残暴酷烈,而武威的政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我在河洛一段,也还稍许有些影响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吸引那里的百姓往我们这边逃,我们多一个,他们就少一个人,我们多一份力,他们就少一份力。”
李泽连连点头。
“这是老成谋国之道。”
“其三,在做这些事情的基础之上,当然便是要为以后的战争作准备了。”裴矩道:“练军伍,储粮草,修道路,筑城堡,把卫州一步步地打造成武威进攻河洛关中的桥头堡。”
“长史所思所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