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
一听公孙长明的问话,曹信便知道这是节度使麾下包括李安国本人都迫切想要知道的一个答案,只不过他们不好问而已。
问了,就表示他们对曹信有疑惧,而不问,这疙瘩藏在心里,在双方之间便会造成无言的裂痕与不信任。对于现在需要同心协力共同抗击敌人的时候,内部存在这样的问题当然是极其不利的。
公孙长明是问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他超然于外,与李安国和曹信都有着很不错的私交,现在在成德更是做着军师一类的工作,由他来问,顺理成章而且并不突兀。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话吧!”曹信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李泽的事情,显然是不好在公开场合之下谈论的。
一行人走进大厅,虽然还没有得到答案,但总体来说,大家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在成德最危急的时候,曹信能率军赶过来,本身就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因为两万援军的入城,深州城内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节帅,小公子去找过我。”坐下之后,曹信开门见山。
刚刚还热闹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绝大部分人都尴尬不已,有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有的转头欣赏着外面的风景,也有人惊惧地看着曹信,这些人,大多是深州的官员,比方说杜腾,黄尚等。
现在的状况真是非常微妙。
以前所有人都道节度使只有李澈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李澈还十分的优秀,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但现在又爆出了还有李泽这么一个家伙,而且这位新鲜出炉的小公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人还在小乡村里窝着呢,便已经让大公子以及苏宁苏刺史吃了好大一个憋闷。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认为李澈会在这场竞争之中会输,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李澈,不但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了他的处事方式,而小公子李泽,大家连他什么脾性都不知道,自然不会去支持他。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李澈在河间府大败,生死不明。如果不幸丢了性命,那这位小公子立刻便有可能一步登天,成为成德新的少将军。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简单,怕就怕李澈安然无事地回来了,那事情就麻烦了。大败而归的李澈,不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大受打击,而现在看起来,小公子似乎已经争取到了曹信的支持,那两子相争的场面,只怕就会切切实实地摆在众人的面前。
到时候,大家就不得不站队了。
而政治上的站队,是最为恐怖的。
一旦站错,万劫不复。
厅内很安静,李安国自然也很尴尬,干咳了几声才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寻你去做什么事?”
这句话说出来,厅内众人自然是不以为然的。站在父亲的角度,十五岁的李泽自然还是乳臭未干,但站在众人的角度,可就绝不会这么看了。一个娃娃能将苏宁的数百精锐骑兵无声无息地干掉?一个娃娃能让曹信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
“节帅,小公子找到我,给我详细地分析了这一场战事有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其中特别强调了振武有反水的可能,结合当时振武在战场之上表现出来的一些不符常理的情况,属下我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曹信看着众人道:“曹某人何尝不知,在这个时间段集结大量府兵,的确会让人不安,但曹某人宁可让他人疑惧,也不得不这样干,就是以防万一。而且曹某人也相信,节帅也绝不会因为此事便认为我曹某人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曹信直接将事情撕掳开了,众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倒也真正的放下心来。
“大家也都知道翼州水系众多,每年春耕之后的防汛防涝都是一年之中的重中之重,翼州本来就大量征发了徭役在整修水利,所以在接到小公子的警告之后,曹某便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聚集府兵,准备粮草。”说到这里,曹信叹了一口气:“我情愿我的所有准备都是白费,但那里料想得到,我这头刚刚完成了集结,深州便已经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我立即便率军而来了。”
说到这里,众人本来为曹信已经说完了,岂料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溜出来一句:“小公子对时局的判断之准,对人心的把握之准,让曹某人叹服不已。”
大厅之内又是一阵难言的尴尬。
好半晌,李安国才有些恼羞成怒地道:“那小畜生既然早知道这一战要出事,为何不率他麾下前来救援?”
众人的脑袋愈发低了下去。
公孙长明轻轻地道:“李公,他不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名分。他用什么名义来?”
一句话顿时将李安国给堵了回去。
公孙长明没有将话完全挑明,但屋里所有人却都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李泽若来,大小公子之争,可就要摆上台面了。
李泽若来,指不定成德内部就先要干起来了。
外头还欢声笑语,大厅之内却是一片安静,本来一件好事情,因为李泽突然蹦将出来,而将所有人都抛到了一个不好相对的局面之中了。
此事,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但所有人都了然的一件事情就是,此战结束之后,成德将不得不面对内部的相争问题了。
夜幕当中,李安国与公孙长明两人站在阴影之中,看着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的窗户上苏宁那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