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冕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像是和墙壁合为一体,变成房间的一部分。
这是看患者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他所看、所触都变成浩瀚的信息进入大脑储存起来,时不时的冒出来,变成人生的一种负担、折磨。
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却必须要做。吴冕没有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想法,逃不掉就面对也就是了。不说和王书记有故旧,单就是看见一个心梗患者,吴冕也无法旁观。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病后承受的代价太大。所以吴冕没跟着去医大一,而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偷偷躲起来,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这还只是隔着墨镜看了一眼患者,承受的冗余信息并不多。要是做手术,术后失眠、疼痛的情况会起来走了出去。
“你的东西我送手术室去了,放心。咱这里条件简陋,你还习惯么?”段科长很温和的问道。
“挺好,一上午也没事。”吴冕道,“我看帝都医院的医务处一早就忙,数不清的纠纷。”
“哈哈哈。”段科长有些得意,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朝九晚五,根本不存在什么996。资本家想剥削,现在看也剥削不到八井子这种地儿。
“给你找了个活,年轻人么,别太闲着。”段科长道,“闲久了,容易把人给闲坏。再说,我还有两三年就退休,临床上的事儿你还得多关心,尤其是和那些个主任们的关系要现在就维系。”
“我不喝酒。”吴冕冷着脸,直接拒绝道。
“没让你喝酒,今天外科有台手术,一个新来的医生被骂哭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调节一下。”
“哭了?出息!”吴冕道。
“谁知道,手术室打来的电话。你去看看,安慰安慰,年轻人么,心气儿高,别一时想不开寻死觅活的。”段科长道,“是定向毕业的年轻医生,去看看吧。”
吴冕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能找到手术室吧。”
“能,我去看一眼。”
“温和点说,别闹的孩子想不开!”段科长最后又不厌其烦的叮嘱了一句。
农村定向医学生这个培养模式,始于2010年。
看过大城市的繁华,有更好的未来,几个人还想回到农村呢?不过既然是定向生,上学不花钱还有补助,回来是必须的。
从第一批定向生毕业开始,违约的事情屡见不鲜。
最开始少数违约,到了现在,违约人数越来越多。定向生都宁肯违约也不来农村、乡镇医院,这其中有自己的道理,很难直接说谁谁谁不对。
国家设立这个定向医生培养的政策是有原因的,广大的农村地区实在太缺医生了,中西部的农村地区,好些地方的村民们看个病找遍了方圆十里都见不到个医生的影子。
八井子这种地儿还算是好的,毕竟怎么讲也算是林州的一部分,还靠着省城。但就连八井子这种城乡结合部都这幅潦倒模样,就别提真正的农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