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如石破天惊!
宣和帝面色早已沉了下来,龙目中闪着众皇子熟悉的幽暗火苗!
四皇子五皇子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小六,真是胆大包天!当着父皇的面,这等诛心之言也说得出口!说什么“儿臣不愿见父皇失了文臣之心”,这和指责天子独断专行性情暴虐有什么两样!
完了,父皇面色这般难看,一定要大发雷霆了!
他们两个做兄长的,是该为小六说情,还是退避三舍独善其身?
四皇子脑筋转得飞快,在宣和帝变脸动怒之前抢着说道:“六弟!你这番话实在是大大不妥!父皇英明神武,文臣武将皆对父皇忠心耿耿。什么失了文臣之心,这话何等荒谬!”
五皇子也皱着眉头附和:“四皇兄说得对。小六,你可别一味埋头读书,读成了书呆子。大楚立朝,靠的是骁勇的武将和万千悍不畏死的士兵。朝中这些文臣,助父皇打理政务朝事,是他们的职责本分。难道还要父皇费心拉拢他们不成!”
四皇子五皇子的态度都很明朗。
挨骂挨罚都是六皇子一个人的事,他们两人可不愿受牵连。
六皇子抿紧嘴角,在宣和帝深沉锐利的目光下,清晰又坚定地张口进言:“儿臣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请父皇赏药去梁府!”
宣和帝冷冷道:“你既然如此坚持,这桩差事就交给你。你立刻出宫,去一趟梁府!要说什么,你自己斟酌!”
六皇子:“……”
六皇子有些懵了!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在上书房里读书,和梁尚书一点都不熟。要赏药,也该派大皇子或二皇子前去才对……
六皇子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朗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四皇子五皇子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暗暗庆幸。
幸好刚才没替小六说话。父皇这是动了真怒,才给了小六这么一桩差事。
梁尚书倒霉挨了顿廷杖,心里不知如何怨怼羞怒。小六前去梁府“施恩”,梁尚书未必会领情。
宣和帝又吩咐贺祈:“贺校尉,你随六皇子一同去梁府。”
贺祈目光闪动,拱手应下。
……
几位皇子很快告退,出了保和殿。
四皇子假惺惺地安慰六皇子:“六弟,你也别太过忧心。父皇今日在气头上,等过几日消气了,我一定为你说情。”
这话虚伪的,连五皇子都快听不下去了:“行了,差事要紧,别耽搁小六的差事了。”
四皇子五皇子很快联袂而去。
天黑了,宫檐下的宫灯被风吹拂,明暗不定的光芒洒落在六皇子略显消沉的俊秀脸孔上。
贺祈看在眼底,心里有些唏嘘。
六皇子有胆量在宣和帝面前直抒己见,可面对众皇子或不善或幸灾乐祸的态度时,心里难免黯然神伤。
“殿下,”贺祈低声张口:“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宫去梁府吧!也能早些回宫向皇上复命。”
六皇子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贺祈忽地看向他身后的方向,目光瞬间柔和。
六皇子也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转过身,冲来人一笑:“容表姐!”
程锦容每日早晚都要为宣和帝复诊换药,白日也不能擅离天子左右。事实上,从皇庄回宫之后,程锦容几乎一直待在保和殿。
程锦容目光掠过六皇子的脸,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六皇子下意识地伸手搓搓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他还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程锦容被他的小动作逗得哑然失笑,抬头看了贺祈一眼。
贺祈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来:“皇上召几位殿下前来说话,六殿下以为,应该赏药去梁府。皇上便下口谕,令六殿下前去。”
其中牵涉到的圣心圣意,贺祈不便说出口。不过,程锦容都听懂了。
程锦容嗯了一声,看着六皇子的目光愈发柔和:“殿下一心为皇上着想,并无私心。皇上会明白的。”
殿下对文臣们的爱惜之心,文臣们也会明白。
六皇子或许并没想那么多,只是依着本心而行。可此事一传开,文臣们必然会对他生出好感。
人心微妙,到了关键时候,便会彰显出来。
六皇子心里的失落黯然,在程锦容的温柔安抚下散去,笑着嗯了一声。
程锦容略一思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伤药来:“这是我自己配制的伤药,你去梁府时,一并带去吧!”
六皇子应了一声,接了药瓶。
贺祈瞥了药瓶一眼,没有多言。
他也送了一瓶伤药给梁尚书。不过,六皇子亲自送去的伤药,又自不同。能不能一举收服文臣们的心,得看今晚六皇子的表现了。
……
梁府。
梁尚书精神抖擞地被召进宫,皮开肉绽满背伤痕地被抬回府。府中上下人心惶惶,就连丫鬟小厮们都跟着忐忑不安。
梁尚书趴在床榻上,太医院派来的莫医官为梁尚书清洗伤口敷药。二十棍下去,虽未伤及筋骨,就是皮外伤也足够吓人了。
梁夫人坐在床榻边,一双眼都哭肿了。
儿孙们都在外面候着。主要是梁尚书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索性将忧心忡忡的儿孙们都撵了出去。
疼!
梁尚书龇牙咧嘴,痛呼连连。
梁夫人又哭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