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再莹润,也照不进竹林深处。
程锦容转头看过去,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藏在竹林中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多。从竹叶缝隙中看见一道人影,心里已经慌了,用力推开拥着她的手臂。环抱着她的青年男子,很配合地松了手。
她用力过猛,身体失了衡,撞到了身侧的竹子,发出簌簌声响。
这么明显的异动,以程锦容敏锐的耳力,焉能听不出来?
竹林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
程锦容迅速做出判断。
后宫中宫女内侍假凤虚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趁着主子歇下悄悄溜出来私会,不巧被她碰了个正着。现在不知如何惊惧害怕。
程锦容不欲多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转过头,不疾不徐地继续前行。
竹林里的这对野鸳鸯若是识趣,就该静悄悄地躲着,等她走远了再各自溜走。
没曾想,身后的动静住!”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程锦容想走也不可能了。
程锦容皱了皱眉,很快平复心绪,镇定地转身。
隔了一段距离,光线也远称不上明朗,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可几乎在刹那,两人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寿宁公主!
程锦容!
……
怎么会是她!
若是普通宫女或内侍,倒是好对付。可程锦容……怎么偏偏是程锦容!
寿宁公主羞恼在原地:“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寿宁公主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心里的羞臊恼火和心虚不安交织在一起,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刚才听到什么动静了?”
程锦容适时地露出些许讶然之色:“风吹竹叶,飒飒作响。除此之外,莫非还有别的动静?”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神色变幻不定。
程锦容淡淡道:“公主殿下爱竹,宫中人人皆知。月下赏竹,想来别有风韵。微臣适逢其会,和公主殿下偶遇。请公主殿下放心,微臣不是多舌之人,今晚之事,不会告诉任何人。”
寿宁公主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挺直胸膛,流露出属于公主的骄傲和高高在上:“记住你说过的话。若宫中有半分不该有的流言,我饶不了你。”
色厉内荏。
程锦容心中哂然,不软不硬地回击:“微臣不会乱言。不过,公主殿下率性而为,言行举动或许早已落入人眼。公主殿下不愿听到任何流言,便该谨言慎行才是。”
寿宁公主被噎得哑口无言。
程锦容不再多言,行礼告退。
寿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你退下吧!”
程锦容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她都未曾窥探竹林异响处的动静,连眼角余光也未多看一眼。
可她清楚地知道,竹林中的人,一直在紧紧地盯着她。那种如被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的眼神,那种无影无形却又无所不在的压迫,于她而言,委实太熟悉了。
元思兰。
你果然好手段,进宫未到两个月,就已勾动寿宁公主的芳心。
……
程锦容的身影很快远去。
寿宁公主提在嗓子眼里的心并未落回原处,在胸膛里翻滚不定。一张俏脸也似被蒙上了阴影。
寿宁公主咬咬嘴唇,又入了竹林。
一袭锦袍的青年男子,在月下愈发俊美,带着一丝浪荡不羁的邪气,冲慌乱不安的寿宁公主挑眉一笑。
寿宁公主面颊羞红,不肯过去,娇嗔地啐了一声:“我原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没想到你这般不正经。”
想到之前竹林里的亲昵,寿宁公主耳后一阵滚烫。若不是太过忘情,她也不会撞在竹子上,发出异声,惹来程锦容的注意。
元思兰也未再孟浪,寿宁公主不过来,他也未曾上前,低声调笑道:“情之所至,情难自禁罢了。表妹不喜我这样,我以后改了就是。”
寿宁公主总算还有几分矜持,又后退了两步,低声说道:“表哥,你真的心悦我,想娶我为妻吗?”
元思兰慵懒随意的调笑神态为之一变,郑重地说道:“我对表妹的心意,日月可鉴。过些时日,我便向舅舅张口,求舅舅赐婚。”
“我元思兰对天立誓,此生一心待你,绝不三心二意。如违此誓,就令我死在深爱之人的刀下。”
寿宁公主心头一甜,低低地说道:“表哥,你不用发这等毒誓。我信你!”
元思:“阿乔,我必不负你。”
情到浓处,寿宁公主如饮烈酒,既美妙又醉人。之前因程锦容而起的烦闷懊恼,如风般散去。
反正,表哥很快就会向父皇求娶她了。
他是鞑靼太子,她是大楚公主。等他们定了亲,就是未婚夫妻,便是偶尔亲密些,又有谁敢胡言乱语?
寿宁公主唯一忧虑的,只有一件事。
“表哥,你真的愿意一直留在大楚吗?”寿宁公主抬眼看着元思兰,话语中满是希冀。
元思兰不假思索地应道:“是。这是我母亲最大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等我们成亲后,就住在你的公主府里。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
寿宁公主娇羞欢喜地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寿宁公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元思兰在竹林里站了片刻,眼睛看着的却是程锦容离去的方向。目中光芒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