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皆消耗体力。
裴皇后眉间很快露出了倦色。
程锦容轻声道:“睡吧!明日我再陪娘说话。”裴皇后嗯了一声,闭上双目。程锦容轻轻为裴皇后掖好被褥,心中默念。
娘,安心地睡吧!
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裴皇后沉沉入眠。
常年蹙着的眉头,悄然舒展,嘴角微微扬起。
往常,一闭眼就是噩梦。今夜却是香甜的美梦。
梦中,她还是那个年轻单纯幸福的裴婉如,和夫婿程望举案齐眉甜蜜恩爱。小小的女童在她身后蹒跚学步,奶声奶气一声声地喊“娘”。
她转过身,俯下身子,冲小小的女儿展颜欢笑:“锦容,娘在这儿,你自己走到娘的怀里来。”
小锦容被逗得咯咯直笑,迈着白胖的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心满意足地搂住女儿,在女儿白嫩可爱的小脸上亲了一通。
程望笑着过来,将她和女儿都搂入怀里。
一家三口相拥,相视而笑。
……
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了。
裴皇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程锦容含笑的脸庞:“皇后娘娘总算醒了。”
明朗的阳光透过轻纱,洒落在寝室里。程锦容的脸庞也被阳光镶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丽极了。
这一刻,裴皇后没有茫然,也没有惊惧。
如巨石般压在心头的痛苦阴暗,已悄然散去。困了她多年的噩梦,也成了幻影。
其实,真正的困境,是她为自己画地为牢。
从今日起,她要踏出心牢,做回真正的裴婉如。
裴皇后舒展眉头,嗯了一声,在程锦容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目光掠过凤塌边的菘蓝和青黛,淡淡吩咐:“青黛,菘蓝,伺候本宫梳洗在一旁,并未出声。
半个时辰后,梳妆整齐穿上正红色宫装的裴皇后,张口下令:“传早膳,赐杜提点周太医李太医早膳。程女医伺候本宫一同用膳。”
程锦容恭声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心中涌起丝丝欣慰和喜悦。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心疾之症,能被彻底治好的少之又少。最要紧的,是找到“心结”。裴皇后心结已解,再服汤药,慢慢调养,定有痊愈的一天。
……
午膳后,杜提点和两位医官一同来请脉。
在见到裴皇后的刹那,杜提点暗暗一惊。
昨日昏厥不醒的裴皇后,苍白虚弱得令人心惊。虚弱的呼吸,似随时都会停止。一天一夜过来,裴皇后似焕然新生,眉眼间有了令人见之欣喜的生机勃勃。
患病之人,最要紧的就是一口心气。
气散了,再精妙的医术也治不好想死的人。这口气没散,一脚踏进黄泉,也能将人再拉回来。
当然,凤体虚弱不是一两年的事,要想将身体完全调养好,也非朝夕之功。
杜提点凝神,为裴皇后诊脉。
周太医李太医也各自为裴皇后请脉。然后,杜提点和两位太医会诊,商议出调养温补的药方。
至于程锦容,暂时还没有诊脉的资格,为杜提点拎一拎药箱打一打下手。
裴皇后安静端坐,不时以眼角余光看程锦容一眼。
她的动作再隐蔽,也瞒不过贴身伺候的青黛和菘蓝。
青黛菘蓝对视一眼,各自默默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遮挡住其余宫女的视线。
杜提点等人会诊后,开好了药方。
程锦容听令上前,捧了药方过来,呈到裴皇后面前。裴皇后接了药方,随意看了一眼,温声道:“周太医李太医医术精湛,杜提点更是大楚闻名的神医。你们三人会诊开出的药方,本宫自是信得过的。”
杜提点三人一同跪下,谢皇后娘娘信任爱重。
这份药方,要誊抄两份一模一样的。一份存进皇后娘娘的医案,一份存进太医院官署里。这等杂事,自然就落在了程锦容身上。
程锦容退出寝室,到了太医当值的偏殿内,誊抄药方。
刚动笔没多久,便有宫女捧着精致的点心来了:“这是皇后娘娘赏程女医的点心。”
程锦容含笑谢恩。
过了片刻,又有宫女捧了一壶热腾腾的花茶来了:“这是皇后娘娘赏程女医的茶水。”
程锦容再次含笑谢恩。
再过片刻,又有宫女捧着一盘子鲜果来了:“皇后娘娘赏程女医的鲜果。”
程锦容:“……”
赏的都是些吃食,表达皇后娘娘对细心伺候的程女医的信任喜爱之情。不过,这赏赐也太频繁太惹眼了一些。
程锦容哭笑不得,只得尽数收下皇后娘娘的好意。
……
按着宫中规矩,医官们要随时值守待传召。
也就是说,医官们在椒房殿里候着就行了,不必时时刻刻守在裴皇后身边。
不过,裴皇后下了口谕,令程锦容随身伺候,谁也不会不识趣地说这不合规矩之类。在宫中,最大的规矩是皇上,然后就是皇后娘娘。
程锦容正大光明地留在了裴皇后身边。
这点小事,谁也不会多嘴过问。
六皇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散学,立刻就来椒房殿请安。
裴皇后难得一见的面色红润眉眼舒展,六皇子一见之下,就放了心,笑着问道:“母后现在感觉如何?”
裴皇后笑容微不可见地顿了一顿,下意识地瞥了程锦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