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等着,搜捕过去了一夜,大部分御林军忙着查抄家产,刑部将所有卢氏族人与花名册上的记录一一对应完成后,名册转手到了他手里。
无一漏网。
他放下花名册,将一碟腌青梅倒入烈酒中,陶罐底下起火慢煮,酒味慢慢蒸发,一点点渗入腌青梅中,梅酸气弥漫开来,嗅得牙齿似乎也软了几分。
这是他最喜欢的吃法,煮好的梅子带辛辣的酒味,再加上本身具有的酸甜味,别具一格。
梅子在酒液中浮浮沉沉。
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遂熄了火,将梅子一个个夹回青花碟,一个,两个,他瞳孔骤缩。
少了一个梅子。
陶罐里自然没有的。
他看看脚底下,也没有。
他肌肉紧绷,呼吸变得极缓极轻,覆盖五百余里神识收拢,收束在狭小的车厢里。
没有。
他瞄了一下青花碟。
又少了一个梅子。
他放松下来:“请问阁下何许人也,为何故挑衅朝廷玄衣使?”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那只有好好谈判了。
……
虚空中传来一个人幽幽的声音,渺远得仿佛来自星辰之上:“我就是嘴馋。”
“陛下,如嫔在外面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明璜继续翻动奏折,提笔批阅,头也不抬:“她爱跪,由她跪去。”
绵绵面露难色:“再跪下去,她的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与朕有何干系?”
绵绵自知无法说动他,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走出紫宸殿,脱簪披发的女子蜷曲着跪在雪地上,穿着同样雪白的单衣,好像要化进这霜雪大地中去了。
“如嫔娘娘,没用的,陛下心意已决,谁也劝不动。”
如嫔仰起冻得青白的小脸,秀目泪光盈动:“青星御侍,贱妾知道您最好心,求您向陛下禀告,贱妾真的不知道那幅画是陛下的心爱之物。是贱妾手贱,是贱妾该死,求陛下不要连累贱妾的家人!”说完她又掩面呜呜地哭泣,瘦弱的肩膀抽动,有如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绵绵无法,觉得眼前的女子真是愚蠢又可怜:“如嫔娘娘,您饱读诗书,难道看不出你的罪名只是陛下向卢家发难的借口吗?现在卢家大树已倾,满门抄斩,陛下不把你也扔进诏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如嫔面如死灰:“身处深宫,家人有难而不能拯救分毫,还不如把贱妾也丢进诏狱里去!”
绵绵无言再劝,转身回了紫宸殿,如嫔孤独地跪在雪地里,眼泪止不住地一滴滴淌下来,在寒风中冻结成冰。一个一个,把雪地砸出一个小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