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天,夜里面的风有点儿凉,葛磊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多,那阵阵冷风吹得他骨头缝里面都渗着凉气,他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才抬头看向了阿虎,开口问道:“阿虎,你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秘方么?”
他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对面的阿虎沉默了下去,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今晚的夜色不好,天空之中无星无月,加之阿虎站的地方跟葛磊之间相隔着两三米远,葛磊就只能看到他那块头极大的身体像是小山一样杵在不远处,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模样。
“阿虎哥?”
葛磊又喊了一声,对面的阿虎恍然回神,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语气也比先前变得僵硬了几分。
“那啥,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没谁想要你的秘方,就是我跟阿龙两个见你的秘方管劲儿,所以才想从你这儿得到手的。”
阿虎并不是那种睁着眼睛就能瞎扯的人,他这句谎话说的是错漏百出,就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葛磊。
风似乎比刚刚变得更大了一些,吹得葛磊的脸又冷又疼,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口说道:“阿虎哥,你刚刚能来提醒我要注意,就证明你是个好人,那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也给我透个底儿,好让我自己心里面也明白一下,究竟是谁想要对我不利?”
说到这里,葛磊的语气又变得低沉了下去,他的头低垂了下去,从阿虎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脑袋顶上的发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现在的葛磊整个人都像是没了水分的庄稼一样蔫吧了下去,看起来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我其实就只是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靠着自己的手艺也只能勉勉强强糊口罢了,这些日子阿虎哥你也看着了,我采药制药的时候工序有多繁琐,有时候都要在那小灶房里面待上很长时间,还有你们也看过我屋子里面的那些医书,我得全都背下来,熟悉每一种药物的药性,要学会分辨那些相同的药材,要区分他们是否有毒,还要把握用量什么的,这是药三分毒,一旦用错了药就跟用了□□也差不多了,搞不好是会要死人的……”
“我才十六岁,其实我家里人都不同意我这么早给人治病看病的,虽然我有医师证,是能给人看病的,可是我这年纪太小了,而当医生索要担负的责任太大了,我家里人不想我这么早把这些不属于我的责任背负在身上,是我自己个儿觉得我有这门手艺,能帮人治治病瞧瞧伤也是好的,可是我没想到,看个病也能惹来祸端,惹来旁人的觊觎……”
“那药是我祖传下来的方子,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改良,才有现如今的效果的,毫不夸张的说,那方子也传承了有快两百来年了,这珍贵之处想必我不说你也懂的,那人怎么能生出想要夺了我秘方的心思?”
说这些话的时候,葛磊的语调并没有天大的起伏,好像只是在说着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似的,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他用这种平平淡淡的语调来说话,倒是让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阿虎越听,这心里面便越发觉得愧疚了起来,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结果却给人招来这么大的麻烦,若不是葛磊自己个儿说,他都忘了葛磊才十六岁,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他这么个大老爷们被人加给救了,重新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他用人家小娃子给的药赚了一笔还不够,竟然想把人的后路都绝了,这实在是有些丧尽天良了。
越想自己干的越不是人事儿,阿虎心里憋闷的厉害,抬起手来给了自己两巴掌。
看到他的动作,葛磊愣了一下,目光微微闪动,不过却仍旧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到这个时候阿虎的嘴巴已经被他撬开了一半儿,只要在等一会儿,阿虎就会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了。
若是真正的坏人,良心已经彻底被狗吞了,对着受侵害的人就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同情之意,而像是阿虎这样子半吊子的坏人,良心未泯,幡然醒悟,反倒会对那受害人抱有更多的愧疚之意,只要稍稍利用他的那些愧疚之意,他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现在葛磊就在等着阿虎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阿虎就有些熬不住了,左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在多说些别的,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葛磊啊,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所有的一切还是要从上一次阿虎求药开始说起,那会儿他已经看了好几个医生,基本上那些医生都拿他的褥疮束手无策,撑死了也就只能稍稍缓解一下他的问题,让他不那么痛苦,然而没过两天,就不顶用了,他那褥疮又开始犯了。
他被这褥疮折磨地不轻,脾气一日日地暴躁起来,就在他快认了命的时候,葛磊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名声传了出去。
他其实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来到葛磊这里的,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偏偏是这个他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医生,却带给了他希望。
虽然葛磊给他开的药价格极高,可是那效果也是杠杠的,他屁股上的褥疮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日好了起来。
等那褥疮彻底愈合了,阿虎对葛磊也是彻底拜服了,经常性地吹嘘葛磊的手艺,把他给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因着他的例子摆在那块儿,倒是给葛磊招揽了不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