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汤贞来说,这实在是个煎熬的过程。
头顶天花板的吊灯这时亮了。
满室光线,汤贞一时不能适应,他下意识阖上眼睛。
汤贞的右脚脚腕也被小周握住。因为鞋丢了,这只右脚一直藏在穿了鞋的左脚后头,汤贞的脚背瘦,白得发青,血管一条条的。小周蹲在他面前,把汤贞这只脚也握在毛巾里,擦干了。
汤贞脚趾头缩着,上面一块伤疤,平日里总遮着挡着。周子轲看见了这疤,多多少少才更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他。
上次分开的时候,周子轲实在没想过是这样再见汤贞的。
那也是一个雨天,周子轲到现在也还能想起来。又冷又湿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任谁去淋,就他周子轲去淋,也是活活给淋成一条落水狗。下雨的时候,人连想安慰自己都做不到。周子轲那天从汤贞家里出来,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该回什么地方。他走在路上,想要抽烟,打火机蹿出火来,烟的一端续上去,怎么也点不着。
汤贞说,一切已经过去了。
“小周,你别想这么多。”
周子轲至今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小周,以前的事情,我一直觉得该找个机会和你说说清楚。”
汤贞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汤贞用一句“一切”就轻而易举带过了,一句“过去”就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就这么打发了。汤贞有这种本事,他可以随时和周子轲开始一段关系,他把周子轲带进一个名叫“阿贞”的小世界里。然后突然之间,这段关系戛然而止。周子轲还云里雾里的,汤贞已经单方面把那个世界的门关上了。
往后,任周子轲再如何叩门,踹门,想要开门,任周子轲再怎么搂他,亲他,甚至求他。
周子轲没办法,周子轲只想要进去。只要能回去那个地方,他什么都舍得尝试----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可那扇门还是关着。
汤贞对他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汤贞甚至不会生气。他连一点缝隙都没有,叫人根本无处着手。汤贞说,小周,你回家吧。
“别再来了。”
门已经关上了。
周子轲讨厌下雨。他讨厌人站在雨里,那种冰冷,潮湿,对雨只能接受,无从抗拒的感觉。同样的他也讨厌“自取其辱”,他不想再被淋成什么落水狗----这样的事情对他周子轲来说,本就一次都不该发生。
周子轲以为门关上,是因为汤贞能有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