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时!”
王浩然站在村后荒地的土坡上张望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那个每天晚上都能梦见的熟悉身影时,忍不住就叫了出来,快速跑了过去。
正走得疲累又缓慢的苏维时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王浩然来了,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变得松缓而柔和,边点着头,边往他身上歪过去。
王浩然赶忙将人扶靠在自己身上,拿过苏维时手里拖着的铁锨自己握着,架着苏维时的胳膊,看着对方满额的汗,脸色都是煞白的,立刻心疼给他用袖子擦了擦,“累了?再坚持下,咱这就回家。”
苏维时“唔”了一声,好像连眼睛都不愿再睁开,直接就迷迷瞪瞪的趴在王浩然的肩上。
他不能不困,大半夜的一两点钟就得爬起来与一群监狱的劳改犯去铁道边卸火车,更不用说前一天晚上,他还熬了夜的写思想汇报书。
成火车皮的碎石和沙子,看着好像没什么,可却是能生生磨掉一层皮的活,他手掌上的茧子早就破了,现在还火辣辣的,肩膀上的骨头也感觉都快裂了。
王浩然也不再废话,赶紧扶住对方往回走,这种工作在以前是一种惩罚,针对观念腐朽的右派们的思想再教育,现在虽然因为上面政策方针的改变情况变得好得多,但一时却又找不到人手来代替,所以在这种偏远的山区里头,虽然村领导们对待一些“特殊人员”的态度已经明显改变了不少,但村中大多数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变化并不是太大。
苏维时其实本不应该在这范围内,但却因为家庭成员的成分问题也被划分过去,不过这在以前自然是惯例,只是这次竟然也叫了人,就不得不让人有些奇怪了,而且因为自己还要帮着去修田埂和积肥,王浩然就算想过去给苏维时帮忙也不可能。
一进了苏维时的小破屋子,王浩然手脚利落的将对方扛上了炕,看着苏维时一沾了褥子就瞬时没了骨头,舒服的哼唧了一声滚到了里面,暗暗笑了笑,又跑去了房底下拭了他砍了一下午的柴,抱进厨房里开了灶就去烧水。
不到一会儿功夫等他烧开了水,端着热腾腾的脸盆重新回来,苏维时早就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埋着头好像已经快睡着了。
王浩然透湿了毛巾,将人从炕上挖起来倚在自己口上,看着对方虽然还闭着眼,却嘟起了形状漂亮的嘴唇表达不满,一副总找了机会想赖着再躺回去的样子,就给他用热毛巾一下一下的仔细擦着脸,疼惜的哄道:“你等会再睡,锅里我蒸着玉米面饽饽了,吃完了再睡啊,听话,先起来。”
苏维时应付的发出了一点鼻音,任由王浩然给他擦着轻柔的擦着手,间或被其上的口子疼的拧下眉心,他的肚子也确实咕咕的饿起来了,胃里空得有些烧,可又实在扛不住睡意,便含糊道,“快点……”
“好,好,你坚持下。”王浩然收拾了下东西,将苏维时放了回去,看着对方终于因为热水而恢复红润的脸色,总是冷淡中带着倔强的表情也变得闲适与温和,唇角勾了个浅浅的笑,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间就像含了小小的容光,紧紧的吸引住人的视线。
王浩然痴呆呆的看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凑过去在苏维时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本来好像已经睡着了的苏维时竟“嚯”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死瞪着王浩然。
王浩然被他这种黑沉沉的锐利的视线突然盯住,猛地就骇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一下没小心竟然左脚绊了右脚,不禁带翻了床边的脸盆砸在地上发出“咣当”的一声脆响,人也摔得狠了,他坐在地上,心脏跳得那叫个凶,一时间连屁股上的疼都没顾上。
苏维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一会儿,直看得王浩然心惊跳,嗓子眼里都干干涩涩的痉挛起来。王浩然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想下一刻苏维时却直接翻了身躺回去,用个后背对着他。
“维……维时……”
看着那个一下就冷漠起来的身影,王浩然手心里都是密密的冷汗,声音都哆嗦了起来,“我……我不是……维时……我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毫无反应的苏维时,王浩然都快哭出来了。
万能的布尔什维克啊,赶紧来救救他吧。
“饽饽呢?”
王浩然心里头拧的慌,刚痛苦的爬起来想先出去,冷不丁就听见苏维时竟说话了。
猛地回过头去看,就见苏维时仍旧还是背对着他躺着,正当王浩然怀疑刚刚那声儿是自己的幻觉,竟又听见苏维时淡淡的开了口。
“你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