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该死的贱蹄子!”暮雨忿忿地小声骂了一句,呲着牙费力地提起笨重的木桶。
才一桶水而已,却推三阻四的,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求人不如求己,索自己动手算了。
王爷这才几日不过来,就一个个喊着头痛脚软身上没劲,整日的躲懒儿,真是一群势利眼!待进得灶房,她放下木桶,揉了揉手心那道红红的印痕,一边甩着酸麻的胳膊一边想着。
裁云蹲在地上已经生好火,站起来把水倒进大锅里,弯腰又往灶里添了点柴火,只见火星噼啪,一阵浓烟,将两人呛得直流泪。
抹了把泪,两人静静地等着水开,眼睛红红的,心头俱是沉重。
姑娘怕是真的不能好了……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水开了,两人兑好温水,便一起抬着往内房送去。
屋里那人今日的情形倒还好,没有哭也没有笑,无声无息地坐在窗下,目光落在窗外那几株胭脂一般殷红的枫树上,淡如烟云,明净似水。
一瞬间,暮雨有一种错觉,姑娘好端端的那里,本没有病!心下不由得愈加难受,险些落下泪来。
“姑娘,热水备好了,让奴婢伺候你沐浴。”裁云话音里带了重重鼻音,显然是竭力在抑制那层层上涌的酸楚。
玲珑起身,默默随二人到了间壁净房,顺从地由着她们宽衣。
一番洗濯之后,女子带着一身的清爽,换上一袭素色长裙,缎面上缀了银线绣成的,犹若轻烟密雾一般的柔云暗图,广袖长裙的边角是几簇浅浅的修竹花纹。腰束纤细,袍袖舒卷,整个人显得静美如玉。
“替我梳妆。”她解下头上吸水的绢帕,半干的长发依依垂落。
“姑娘你好了,真的好了!”见她眸色始终清明,暮雨终于肯定了这个事实,不觉喜出望外,眼睛更是湿了一湿,激动地几乎拿不稳手中的白玉梳。一边裁云已拿过妆奁匣子,也是眼圈发红。
点绛唇,淡匀脂,原本略显苍白的容色立时显出莹莹华彩。已经干透的长发,绾作一个雅致的仙游髻,发髻一侧上镶嵌碧玉的珠钗,给素净的装容又添上几分色彩。
“姑娘这是要?”暮雨看着眼前清丽绝尘的女子,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走吧,随我去见王爷。”玲珑淡淡地说,眼中清水般的目光幽宁而深亮。
“这……”两个丫鬟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难以置信般的欣喜神色,雀跃地跟上玲珑的步伐。
这时候,估着齐王已经下朝回府,应该会在书房。
行至书房外,暮雨上前去掀门帘,谁知里面猛然伸一臂,直打将过来,暮雨一惊,忙撤身退后。只见自那帘后倏然闪身而出一红一绿两名侍女,横身挡在门前,“什么人,敢擅闯书房重地!”
这身手气息,分明是练家子,玲珑一眼望去,只见二人生的一般身形,脸上也是一模一样难辨彼此,竟是一对孪生姊妹。不待玲珑说话,只见红衣侍女目光冷厉,僵硬开口道,“王爷在书房议事,夫人请回!”
夫人?莫不是把她当做了晴月居的女人?
也是,玲珑一直深居简出,王府众人很多都只远远看过几回,没几个认得她,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王妃大约应该是遍身绫罗珠光宝气的,又哪会这般清素?
暮雨刚要上前表明玲珑身份,却见她轻轻摆了摆手,唇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无妨,我在院中等候便是。”
说着回身款款落座于那厢的石凳,一面又吩咐丫鬟,“回屋去取些茶水糕点过来。”
女子就这般闲闲地品茶,吃点心,心平静气,不急不躁,两个丫鬟静静立在身后,共同构成了淡墨山水般的一副画面,廊下两婢看得心中疑窦顿起,晴月居中何以会有这般意态清雅的女子?不过,会这般大喇喇过来书房的,必定是了不得的狐狸!可万不能教这表面诳了!
此时,书房内的两名男子,一个傲岸冷峻,一个谦和矜持,正相对而坐,面色俱是凝重。
“沙慕影似乎和端王他们有些古怪,王爷可要当心。”夏云翊说道,“这次皇上指名要王爷主持接待,恐怕并不想给北漠好脸色,毕竟先前落下风的是他们,就怕他们见明的不通,暗里使出些手段。”
“你说的有理,只是有一事,我至今很是纳闷。”齐王若有所思,沉吟道,“你怎么看林立人?”
“王爷为何如此发问?”夏云翊有些不解,“他乃端王亲信,人尽皆知,下官与他一向不熟,只觉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