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并蒂莲
无尘闻言走到清语身边,低头看了那幅画一眼,目光闪了闪,笑道:“宋六小姐这个问题可把在下难住了,在下答不上来。”
清语不动声色地道:“这幅画难道不是公子所画?”
“宋六小姐眼力不错,这画的确不是在下所绘,乃是在下一位朋友旧年练习绘画时的作品,至于这画中人,在下真不知道是谁。”
清语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公子这幅收藏,能否割爱?”
无尘颇有些为难地道:“这……还望六小姐见谅,在下得食言而肥了,这里其他的画可以任六小姐挑选,唯独这幅实在不能。当初在下拿走这画时便没有经过画主人的允许,又岂敢再不经他首肯便转赠他人呢。”
清语见他言辞颇为恳切,不像是作伪,便也不勉强,只点头笑道:“公子说得有理,那我再选其他的吧。”
别看清语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好奇得跟猫抓似的,一句“不知这画作者是谁”,都溜到牙齿缝边上了,却被她生生地忍了回去。她觉得,关于这画中人的事情,还是回家去问自己的父亲好一些。
清语依依不舍地将那幅肖像画放回了原处,又去看其他的画,不过看了没两幅,却发现无尘竟然一直含笑静静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保持着一步远的安全距离。
她先前没注意到他的时候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见到他一直跟着自己,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清语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是窘迫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了。
这下叫她怎么选画?又不能直接跟他说:你别跟着我,你跟着我我浑身不得劲儿。
清语磨磨蹭蹭地东看看,西,再也静不下心来领悟每张画的不同意境了,只觉得入目皆是繁华与浮躁。
这时,却听见始作俑者在一旁笑道:“六小姐选画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呢,不如教教在下,这是不是什么新的看画方法?”
最可恨的是,他不只一脸欢笑地说那种欠抽的话,更是学着清语的样子,这幅画一下,那幅画拉出来看一眼,然后又回头去先前过的画……
清语大窘,咬了咬牙道:“君不闻诊脉有望闻问切一说么?我这选画的方式是从医术上演变过来的,看一看,一,才能知道这画是何意境,才能知道绘画者的心意。”
无尘闻言大笑起来,就连跟过来瞧热闹的舒畅也笑出了声来,清缈不明所以,更是一脸天真地道:“六姐姐,也能出画的意境?”
清语自诩论淡定的话,她称了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如今却每每被无尘逼得破功,索就破罐子破摔了,咬牙浑说道:“那是自然,人说三分画七分裱,一幅画裱得好不好,能直接体现出画主人对这幅画的中意程度,以及装裱之人对此画的重视程度,一幅画裱得好不好,用自然也能得出来。怎么,你们不信吗?”
这已经是纯粹的歪理邪说了,但从字面上听起来,还是颇有些道理的,把不懂字画的清缈唬得一愣一愣的,直点头说“对哦,六姐姐说得有道理”。
但这番话却唬不住懂画的无尘和舒畅二人,不过这两人却也看出来清语有些恼了,便不再继续与她玩笑,很是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六妹妹还没有选出来吗?”舒畅笑着问。
无尘也笑道:“这样吧,为了弥补在下方才食言,六小姐可以选两幅画,算是在下向六小姐赔不是了。”
清语见无尘没有继续纠缠方才的问题,暗暗地松了口气,如今有台阶递到面前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就着台阶下?当下也不跟无尘客气,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可就不跟公子客气了。”
为了早些结束此间的尴尬,清语迅速地选出了两幅画,一副是寒梅图,另一幅还是寒梅图。
这大约是清语跟原六小姐唯一的共同爱好了吧。
无尘笔下的寒梅,比白幕远笔下的寒梅多了几分自在写意,婉约柔美,少了几分杀伐之气,若说要以画看人的话,那么从两人画上的表现来看,一个是看似玩世不恭浮华放纵的浪荡公子,却擅长以柔克刚滴水穿石,而另一个则是看似温和无害的谦谦君子,实则却如出鞘宝剑般锋利,通身铁骨铮铮,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六小姐钟情红梅?”无尘见到清语选了两幅寒梅图,略有些惊讶地问。
清语笑了笑道:“也不能算是钟情,只是就画而言,比较喜欢寒梅图而已。”
若是真正的花,清语更喜欢腊梅,喜欢腊梅那种“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温暖香气,喜欢如黄玉一般润泽剔透的腊梅花瓣。
无尘笑道:“在下本以为六小姐会喜欢莲花的,没想到却喜欢红梅。”他见到的清语,一向打扮素雅,颇有莲花的风采。
“莲花高洁素雅,很好,只是,我却觉得它太孤单了,孑孓独立,形单影只,好不凄凉。”清语其实是觉得莲花太过孤傲清冷,心中不喜罢了。
无尘却当了真,疑惑道:“莲花怎么会孤单?到了夏季,满池的莲花荷叶,又怎会孤单?”
清语淡淡一笑道:“莲花高高在上,又怎肯与荷叶为伍?至于莲花与莲花之间,即使靠得再近,也是不同心的,公子可曾见到过一花上开出过两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