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日头,心急如焚的情况下,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把她热得不轻,却只能在心里无奈地估算着时间,眼下已经快到与五小姐约定的一刻钟了,站在树荫下的六小姐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耐烦,而且还时不时地半眯下眼睛,似乎很惬意凉爽的样子,倒是她自己,背上的衣裳汗湿了一大片,还好她不化妆,不然一张脸指不定得花成什么样子。
只是不知道一会儿五小姐来了见到这位不怕热的六小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来,埋怨自己没办好她交代的差事。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它就越是来什么,玉春才刚这么一想,远远就见一顶翠绿色软轿抬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盛装丽人出现在园子的一头,不是五小姐宋清雅又是谁?
轿子停下后,宋清雅由她的贴身大丫鬟佳玉扶着下了轿子,抬眼便见到她的六妹妹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陪在一旁的玉春却一副晒得快要打蔫儿了的样子,心里顿时来了气,又见这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六妹妹即使素面朝天,容貌却依然胜过心打扮的自己,脸色就更是沉了,冷哼了一声道:“从来不守时的六妹妹竟然会来得这么早,真是稀奇了。”
宋清语笑了笑道:“姐姐过奖了,我也是刚刚才到呢。”其实她说的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纯粹的、没有任何其他含义的客套话,她完全没料到,自己这句随意的客套话能把玉春给坑了,更想不到自己眼前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姐姐,会把这句客套话当了真,只当是玉春向着宋清语,没按照她的吩咐办事,不由得眼神如刀地剜向玉春,直把她看得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玉春心知自己这回是把五小姐给得罪狠了,这件事情只能以后慢慢跟她解释,不过这位脾气跟六小姐有得一拼的小姑会不会信,那就不好说了,也不知道回头她会在夫人跟前怎么编排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玉春越想越是心情沮丧,脸色越是惨然起来。
“六妹妹,我看玉春姑娘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呢,不如你送她回去找大夫瞧瞧?你也知道,她是娘跟前得用的人,看在娘素来疼你的份上,她身边的人病了,你也应该照顾一二才是。”宋清雅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宋清语说道。
宋清语转头看了看玉春,见她脸色果然不好,忙问道:“玉春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请李大夫给你看看?”
玉春刚想摇头说不用,却见五小姐正狠狠地瞪着她,杀**抹脖子似的给她打眼色,她只得咽了口唾沫,违心地道:“有劳六小姐了,奴婢是有些不舒服。”
这二人暗地里挤眉弄眼的,宋清语在一旁却是看了个清楚明白,她原本还不能确定这位口口声声唤着自己“六妹妹”的人到底是四小姐还是五小姐,不过现在却是知道了,她就是那位向来与自己不对盘的五小姐宋清雅。这位五小姐和原来的六小姐对上,向来是输多赢少的,可见她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却只能算是纸老虎。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没必要故意让着她,做得太刻意了,反而显眼。
“玉春姑娘先别着急,想来一会儿就有其他姐妹要到了,到时候借用她们的软轿送你回母亲那里去岂不是比我送你回去更快一些?再说,我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就连回芷兰苑的路怎么走都忘记了,又如何能送你去母亲的颂兰苑?你还是再等等吧。”宋清语面带关切地说道。
玉春脸色白了白,看了眼五小姐,却见她正恨恨地咬着嘴唇瞪着自己,不由得心里更是慌乱,这会儿倒真有几分不舒服了,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随时可能晕倒似的。
四人静静地站在二门口,气氛颇为尴尬,宋清语是不想说话,玉春则是不敢说话,宋清雅却是生着闷气不乐意说话,佳玉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一片静默之中,林间小路尽头又有两顶软轿同时过来了,却是宋清语见过的七小姐宋清秀和八小姐宋清芳。二人皆是盛装,妆容美轮美奂,姿色各有千秋,七小姐是体态娇柔可人的弱柳,八小姐是眉目清秀的含羞草,若是要比较起来,倒是嫡小姐宋清雅的气场更弱一些,既不美艳,也不娇羞,更没有什么才女的气质,若是非得把她归一个类的话,倒有些像刁蛮公主,只是她偏偏缺了那股子泼辣劲儿,反而失了那种让人爱恨两难的韵味儿。
七小姐宋清秀还在软轿上时便远远地瞧见这边站着的主仆四人,目光只在脸色难看的宋清雅身上扫了一下便转向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宋清语,侧身对跟在软轿一旁随行的贴身丫鬟掩嘴笑道:“听说喜欢一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不由自主的模仿那个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丫鬟名叫曼婷,伺候七小姐宋清秀也有三年多了,却一直闹不明白自家小姐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她突然跟自己说这种话,不由得愣了愣,今年才十六岁的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感情问题。好在宋清秀也没指望她回答,或者说,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当听众罢了。
宋清秀下了软轿婷婷袅袅地向众人走了过来,拿着手绢抵在下巴上娇笑道:“哟,两位姐姐来得真早,咦?玉春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大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