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中讲究的是分工协助,说的简单点,做什么位置就干什么事,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别多管闲事,权责分明。
但在古代社会,特别是在明朝,特别是在朝中,所谓的权责并不分明。
派遣地方大员一般是要廷议的,比如之前的浙江巡抚兼提督军务,这应该是内阁和兵部共同决策,但人家刑部尚书、礼部尚书都能插一杠子。
再比如举荐人才,理论上应该是吏部的权责范围,但实际上朝中稍有地位、名望的都有这个权力,至少有举荐的权力,比如举荐钱铮起复的就是时任礼部尚书的孙承恩。
所以,回到翰林院的张居正也有这样的权力。
事实证明了张居正是个不安分的家伙,虽然不敢涉入朝争,但在其他方面跳的挺欢快的。
拱手送走了来翰林院视察的徐阶,张居正嘴角略微歪了歪,他对这位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虽然对自己似乎很重视。
当然了,徐阶也知道小年轻张居正会怎么想,但他不在乎,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也有足够的自信和手段将其绑上自己的战车。
“据说你和钱家子关系不错?”被徐阶夹带混进来的徐璠拉长脸,“离他远点。”
张居正矜持一笑什么都没说,只在心里想,去年钱渊说其类严东楼,嘿嘿,差得远呢。
看着悻悻离去的徐璠,张居正微微眯眼,今天是正月二十,开印上朝的第一天,徐阶就来了翰林院,倒是勤勉的紧。
“叔大兄。”一位年岁差不多的青年士子凑过来,“刚才问的那钱家子是谁?”
“在杭州交的一位朋友。”张居正随口答了句,转头看看,不禁嘴角带笑。
这位是去年新科进士,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庶吉士……张居正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笑,因为这位叫张四维。
杭州那位张四维据说被押送南京时突然暴毙,因为牵扯到谢余姚后人,所以消息传到了京城,当时翰林院里气氛颇为古怪。
毕竟,同名同姓的多,但在同一年里两个人突然名声大噪,这就有点稀奇了。
摸了摸袖里那封信,张居正定定心神出了翰林院,径直去了兵部衙门。
“叔大兄来了。”杭州的老相识幸时笑着迎上来,虽然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得多,但人家是进士出身,“这次又要举荐人才?”
虽然回朝才半年,但张居正已经举荐数位官员,基本都和抗倭相关,这和他在浙江的经历有极大关系。
去年七月,张居正向兵部尚书聂豹举荐苏州府同知任环,之后任环兼任兵备道副使,下半年连战连胜,因此张居正如今在朝中也渐为人知。
寒暄几句后,张居正悄声问:“大司马和侍郎大人在吗?”
“在,不过心情不太好。”幸时咂咂嘴,“浙江刚送来战报……”
“如何?”
“正月初六,浙西参将卢镗出击冒进,大败,丧兵千余。”幸时苦笑道:“不知道卢镗能不能躲得过这劫。”
卢镗早在嘉靖二十七年被朱纨牵连入狱五年,这次只怕又要有牢狱之灾。
“年前好像有捷报,也是卢镗……”张居正回忆道。
“是卢斌,卢镗幼子,嘉定、海盐连胜两场。”幸时如数家珍,笑道:“嘉定一战,华亭钱渊也在,你看过震川公的嘉定倭寇始末书吗?”
“看过,震川公赞其智勇双全,兼有气节,嘿嘿,他可是个惜命的人……”
从一开始,张居正就掌控了谈话的节奏,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自己需要的地方,他很清楚钱渊对曾任浙江巡抚的王民应的影响力。
正说笑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钱铮的侄儿吧。”头发依稀花白,但身材魁梧的老人站在那,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老夫听说过。”
“大司马。”
“大司马。”
这位自然就是如今朝中威望极隆,又清正廉洁的大司马,兵部尚书聂豹聂双江。
“进来吧。”聂豹轻轻说了句,随即转身进屋。
幸时拱手推开,张居正整理了下衣着,将写好的举荐书捧在手上,缓步进屋。
“坐。”双手背在身后的聂豹随口说了句,视线还落在墙壁上的地图上。
张居正走近几步细细看去,浙江沿海一带已经被红笔涂成一片,显得触目惊心。
聂豹叹了口气,坐回椅上,“这次举荐何人?”
张居正双手将举荐书递上,恭敬道:“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接过来看了几眼,聂豹点点头,“叔大眼光很准,老夫知晓此人。”
“备俺答策,虽然浅显,但其中不乏真知灼见。”张居正这几句话很符合这个时代士子对武将的态度。
聂豹似笑非笑,“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老夫还没那么孤陋寡闻。”
“下官孟浪了。”张居正苦笑几声,“听闻戚继光在登州连续击溃数股倭寇……”
“调任浙江……”聂豹低低自语几句,微微摇头,“无关大局。”
张居正脸上苦意更浓了,回朝半年多了,他自然听得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浙江倭乱一日乱过一日,而朝中党争也一日烈过一日,聂豹名义上执掌兵部,但受内阁钳制,提出的几个主将人选都被驳斥。
沉默了好一阵儿,张居正偷眼瞧去,年迈的聂豹脸上满是愁容,有着浑身力气无处发泄的郁闷。
“也罢,总是要调任的。”聂豹突然苦笑一声,“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