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凌晨的天还黑着,书房的蜡烛已经点燃,虽然嘉靖帝已经近十年不上朝,但徐阶依旧严谨的保持着习惯,他相信,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伏案写文的徐阶叹了口气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今年的外察已经全部结束,严党受损不小,而徐阶的党羽也好不了太多。
在曹邦辅、王诰被否,胡宗宪升任浙直总督后,礼部尚书李默不肯罢手,因十月末有小股倭寇侵入苏州烧毁部分漕粮,提议由应天巡抚曹邦辅兼总督漕运,以备倭寇。
其实原本应天巡抚是没有兵权的,一般是总理江南税粮,兼管漕运,直到屠大山在任期间才提督军务,专职剿贼,但之后屠大山兵败下狱,朝廷很快就设立了浙直总督一职,应天巡抚实际上成了浙直总督的下属。
从那之后,一直是南京户部兼管漕运,实际上之前南京户部就负责漕运,只不过主管的是应天巡抚而已,而如今总督漕运的正是南京户部左侍郎王诰。
徐阶当然不干了,再也忍不住在御前就和李默争执起来,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
如严嵩、吕本等人都是在看笑话,一个月前当曹邦辅被嘉靖帝否了之后,李默重新推荐的是旧识王诰,现在又要从王诰手里夺权,真是不把徐阶当盘菜啊。
徐阶也是没办法,一来实在受不了李默的嚣张,这跋扈到严嵩都比不了,能和当年的夏言相提并论了,二来他也需要展现出态度,老子真的没和李默合流,这种态度至少要展现在严嵩面前。
徐阶还指望着和严嵩联手将李默弄下去呢。
真是多事之秋啊,徐阶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时候传来敲门声。
“进来。”
“兄长。”手里拿了张帖子的徐涉面露异色,“昨夜,叔大下帖邀我今日晚间登门。”
“张叔大……”徐阶笑着点点头,如今翰林院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张居正。
“叔大为人严谨端正,虽然一向交好,但这还是第一次邀约。”徐涉低声道:“他和钱展才关系极好。”
“嗯,展才初入京就是住在叔大家中。”徐阶心思急转,“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兄长,昨日小弟和顾从礼相会,谈起其子,今年十六岁,尚未结亲。”徐涉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是知道徐阶对钱渊有以姻亲笼络之意的。
徐阶沉默半响后道:“先等等。”
“是。”
徐涉行礼退步准备出门,后头又传来徐阶的话。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中,记得你和那一科的探花关系不错?”
“胡正蒙。”徐涉点头道:“他与人为善,和同僚、同年关系都不错,和张叔大也颇为亲近。”
徐阶微微颔首拿起毛笔,不再说话。
徐涉出了书房,在心里琢磨了会儿,猜测兄长这是想将胡正蒙给拉进去,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胡正蒙就在一个多月前考满九年,入裕王府为讲官。
不管是徐阶还是严嵩都盯着裕王府呢,不过一来嘉靖帝生性多疑,他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二来裕王府的高拱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所以他们往往采取的是以翰林官为讲官的名义。
不过谁都没得逞,严嵩没能将唐汝楫塞进裕王府,最多只是讲学而已,徐阶试图将张居正塞进去,但一个多月前嘉靖帝在名单上钦点了胡正蒙。
徐阶的幕僚并不多,如今能正儿八经出面的也就其弟弟徐涉,虽然官位不高,但毕竟是二甲进士出身。
当然了,这也是时代的特色,严嵩身边的严世蕃,徐阶身边的徐涉、徐璠,戚继光身边都有戚继美。
“叔父。”
“叔父。”
终于养好了伤的徐璠和妹妹徐四小姐正巧路过。
“都已经腊月了,别到处乱跑。”徐涉点点侄儿,“留点神吧,回头再惹祸,谁都救不了你。”
徐璠一脸的忿忿,牢骚道:“钱渊那厮……暂时不招惹他,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
言下之意就是,等以后徐阶身登首辅再来收拾钱渊,到那时候,徐璠觉得都不用亲自上阵了,有的是人帮着将钱渊那王八蛋扒皮拆骨,大卸八块。
“哥哥!”清喝声在耳边响起,徐四小姐不悦的盯着徐璠,“不过就是口角之争,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徐璠脸红脖子粗的吼道:“看看你哥哥的鼻子,谁揍的?喝了一个多月的药汁,谁害的?”
“说起来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窗,只不过口角,苏州大街上拳脚相加,松江会馆门口就差刀刃相向了。”徐四小姐摇头道:“说出去哥哥也不占理。”
“不占理?”徐璠都被气笑了。
“就凭爹爹是内阁大学士,这便是不占理。”徐四小姐缓缓说:“钱展才可是简在帝心的。”
看徐璠还不服气要争辩,徐涉咳嗽两声打断,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侄女,“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徐四小姐犹豫了下才说:“有的是,有的是和小七闲聊时……”
小七就是徐璠的长女,今年十四岁,出生时恰巧七斤七两,才得了小七的小名。
徐璠这下找到目标了,勉强向徐涉行礼,大步流星往内院走去,估摸着是去训斥女儿了,妹妹毕竟是同辈,训女儿总是有资格的。
徐涉也没阻拦,笑着说:“你和小七,一个好文,一个好武,如若是男儿身,倒是真能有些作为。”
“小七文才也不错,都能作诗了。”
徐涉仔细打量着侄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