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根
我又灌下一大杯冰水,沁凉顺着食道,冻住了五脏六腑。
抬头看了眼时钟,尚赶得及。我快速地沖个澡,便匆匆赶去学校。
坐定了位,心底才有了踏实感。
其余的,怎样都好。
我只想让一切回归轨道,装作那些,都未曾发生。
钟起钟落,生活规律的像是什幺都没有发生。
我用力扯住头髮,蜷曲着,良久,才勉强入睡。
夜已深,眠尚浅。
天才稍稍转亮,我便从梦中惊醒。
张着眼,黑暗中,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恍若放空,理智却清晰地叫嚣着。
为什幺?为什幺不直接让我失去理智,彻底地崩溃?
卡在二者之中,「并没有比较轻鬆。」黑夜中,低哑的嗓音,悠悠入耳。
有时反而更多煎熬。
我作起身,胸口赌得发慌,却是排不出半分。
张口无声地嘶吼,有些沙哑,有些明晰,吼声低低地划破黑夜。
我大口喘着气,闷热的夏夜,身上一片乾爽,却是连呼吸都在颤抖。
撕扯着被褥、髮丝,我在床上挣扎,挣不破那若又若无的束缚,细丝反是缠在手上,好似在嘲讽着越陷越深的自己。
面对嗤笑,仍是,只得默默吞嚥。
认清现实、事实是不容反驳的。
我艰难地嚥了口口水,涩味在体内蔓了开来。
连日的睡眠不足,我踏入校门,觉得脚下有些虚浮。
四周的热闹只加深了自己的厌烦,和想逃离。
挂着的假笑,淡的像是哂笑,我却无意再将其扯高。
彷彿再多拉扯一分,就会毁坏。
钟声响起,我敛了想法,将自己推向教室。
众人鱼贯进入,我蹙起眉头,相比于平常早早进入空蕩的教室,不喜这样的拥挤。
坐上熟悉的位置,明知不是什幺大事,我仍长吁了一口。
明白,自己只是害怕再有更多改变。
明明渴望彻底崩溃,却又不敢越过线,连轻轻触踏都胆怯。
打散了我的杂想,叶子翔教授走入教室,熟稔地和众人打招呼,很快地便将气氛炒热,我却觉有说不出的异样。
闹哄哄的氛围,一抹身影悄然出现在后门,我回过头,徐欣妤带着大框架墨镜压低身子,快步走入教室,此时教室仅剩我隔壁一个空席,徐欣妤抿了抿唇,最终闪身落座于我身侧的空位。
我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教授身上,却见他不似平常,反倒刻意迴避。此举令我不自觉看向徐欣徐,她嘴边线条也是僵硬,整张脸在墨镜的衬映下更显苍白。
为什幺明明憎恶,却仍坚持出席?为什幺不选择逃避?
打哪儿来的勇气?
我几不可闻的笑了下。也许一直以来,懦弱的就只有自己。
收回视线,索性连课都不听了,执拗地放纵自己,沉溺。四周的哄堂热烈恍若千里。
耽溺又如何?就是就此溺毙,我也不愿约束。
头一次,不再克制,不再想用课业、繁忙麻痺自己。我就是想沉沦,就是想堕落,教条不复,审视的眼光不再,我又何苦困了自己?
不过就是癡想,我明白。
一刻也好,让我假装自己是自由的,假装一切从未发生,假冒自己仍是那光鲜亮丽的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