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根
炙热的阳光打在大家毫无防备的肌肤上。热,却也温暖。从教室到操场、从室内到室外、从日光灯下,到了阳光下,太阳在瞬间将我纳入它的羽翼下。冰凉的肌肤,转瞬便被烈日包裹。
我闭上眼,抬首,让阳光更彻底的包覆我。
冷不防的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道把我向前推,我踉跄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耳边便传来了讥讽。
「连站都站不稳,是有没有这幺弱不禁风啊?这样也敢跟我们呛声?」一个男的装得一副不可置信。
我抿着嘴,不发一语。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唯有沉默,才能生存。
「啊不是很会呛?现在就变成哑巴啊?」另一个男的不屑地看着我。
国小的我就是太蠢,才会不断地回呛。好不容易熬到国中,又因为我刚开学,智障地为了帮一个女的,而逞一时口舌之快,才导致这些事。当初就该冷眼旁观,反正现在轮到当初帮她们挺身而出的人,那群女的也不会开口说半句话,她们才是一群哑巴。
那群被称为乖宝宝的,平常装得一副很乖、热心助人的样子,一遇到这种事,不是瞎了就是哑了。轮到自己就在那装得一副很可怜,哭得跟什幺一样,博取大家同情。
伪君子。
「欸别理她了啦!等一下迟到又被机车老罚跑操场。」最早出来挑衅的那人开口制止,却在经过我身旁时低声骂了一句,「老爹。」
我握紧双拳,深怕自己一个冲动,做出让后果更惨的事。
做完操,按照惯例跑三圈操场。跑到一半,一个女的跑到我旁边,与我并肩,突地伸脚,狠狠地绊了我一脚。我整个人向前倾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只见那女的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跑。
「嘶。」我吃痛地抽气。膝盖、手心、手肘皆传来阵阵刺痛感,手在操场粗糙地地上磨出血了,左脚膝盖更是整个被鲜血染红,血顺着小腿流到袜子上,将其染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先止住哪处的血。跑经过的同学没有一个停下来搀扶,视若无睹地从我身旁跑过。心寒之余却也习惯了。一阵手忙脚乱之下,才稍稍把血止住了。
拖着腿,一拐一拐的走完剩下半圈操场,快速的穿上随身携带的薄外套,遮掩身上的伤痕。
坐在球场边,看其他人开心的打球,脸上充满笑容。我无法理解,为何他们能如此心安理得?
「妳怎幺坐在旁边发呆?」老师走到我身旁,不悦的问。
「我生理痛。」我摀着下腹,皱着眉,装出疼痛的样子。
「喔好吧,那妳多休息。」老师没再多管我,逕自地下场和同学打起球来。
偏过头,我淡然地看着地面,由心向外蔓延着一股恶寒,炙热的太阳却丝毫没有减缓一丝冰寒,我打了个冷颤,微微喘气,缩紧身子,把自己缩成一颗球,天真的以为这样可以为自己的心带来一丝温度。
好冷、好冷。再热一点、再热一点,彷彿印证我的要求,太阳越来越大,热我的汗流浃背。心,却依旧冰冷。
耀眼、温暖,又有何用?再亮也无法照亮心,再暖也无法止住那冰寒,更无法融化那层层冰霜。
那幺,我宁可选择从里到外的冰冷。
「唔!」一股湿润、冰凉的感觉自右颊传来,我反射性地向左倾倒,看向右侧。
沈羽梣手里正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笑盈盈地看着我,「在发什幺呆?」
圆弧形的玻璃杯,杯口有着一个小人儿,正紧紧地攀着杯缘,小人儿光滑的面部浮现的一丝惊慌,深怕掉入水中。杯身几个突起的线条由杯底向斜上方蔓延,彷彿它们正禁锢着杯中的液体。我不禁看得出神了。
「又发呆?」他左手在我面前挥动,有些无奈地说。
我回过神,有些勉强地对他笑笑,随即问道:「你怎幺会来这?」
「取材。」他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语尾微微上扬,略带顽皮的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正挂着一台单眼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