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是好的,但副作用也不小。得不到夸赞,一切努力都变了味,优秀成为理所应当。我读书时常常心情低落,患得患失。看见自己的名字贴在光荣榜的第一位,我骄傲自大,却又很快因害怕失去它而感到沮丧。
两年前长大的乔嘉澍出现在我面前,傲慢又漠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过分地关注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洛唯说我和她很相似,其实我早已略窥一二,只是不肯去分析、不愿去承认罢了。
越是相似,我越能在她身上找到早已丢失的自我——那些让我很不舒服的渴望。事实上,我在表面有多轻视她,在心里就有多妒忌她。
抛开幼稚和自私不说,她起码很快乐啊。
“我说的是事实啊。”洛唯拨了拨头发,有些羞赧,“秋渝也是我的榜样,我读大学的时候一直想,被岑秋渝这种大学霸看上的人,智商应该不会差。”
哎呀,洛教授真会说话。我的虚荣心被迅速填满,心情好得快要上天了。
“是洛教授自己厉害。”我故作矜持道。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几道菜上来后,洛唯问我:“所以,你想当大学老师,也是因为你大姨吗?”
我想了想:“不完全是,还有别的原因。”
“嗯?”
“做老师可以延缓衰老呀。”我煞有其事地说。
“是因为生活压力小吗?”洛唯笑了,“可是很多高校老师科研压力还挺大的。”
我想她以为我的意思是,大学教授有寒暑假,一日三餐有食堂,回家有条件极好的宿舍,生活压力比在企业里工作的人要小。
“不是,”我朝她眨眨眼,“你想想看,如果待在企业,等你到了四十岁,半条腿迈进中老年,再熬几年都可以和广场舞大妈打成一片了。四十岁的教授就不一样了,不仅还是青年教授,带学生出去开会说不定还会被人说,哇,你们导师好年轻!”
洛唯唇角抽搐,一脸信了我的邪的表情。
见她无语,我笑呵呵的,一瞬间又好像抓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你出去开会,不会有人把你当学生对待吧?”
洛唯撇撇嘴,低头认真切牛排。
“看来是有。”我在桌子下抵着她的膝盖,笑得更开心了。
“那天我和你出去吃饭,”她抬起头,望向我的眼神充满同情,“正好一个学长也在那里,回来后他问我是不是新招了一个博士生。”
我:“……”
“你看你长得多幼稚啊。”她抿唇笑了笑,在桌子下拧了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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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后,我去宿舍搬来生活必需品,和洛唯一起高高兴兴地收拾房间。
一个多小时的清理,一切被安排得井井有条——除了她最后把我的宜家鲨鱼从床头柜移开,超偏心地把小绵羊舒舒服服地摆了上去。
她说,鲨鱼的牙怪渗人的。
“很可爱呀。”我抱着可怜的小鲨去了客厅,让它在墙角面壁思过。
“我们晚上还做什么?”去浴室洗澡前,洛唯轻声问我。忙碌了一天,她那凌乱的长发垂在肩上,疲惫的神态别有一番风情。
我舔舔唇,一手扶在她侧上方的门框上,身子凑近她说:“都行,看你。”
声音沙哑到奇怪,对上她清澈的眼神,我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我也都行啊。”她说,“你说。”
“嗯?”我摸了摸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听你的呀,”洛唯说,“一会儿要是不吃宵夜,我就先刷牙了。”
我:“……”
“行,你去刷牙吧。”我无地自容地跺了跺脚,双手c-h-a着裤兜晃了晃身子。
嗐,我怎么这么怂呢。
局促之中,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疑问。这种话一般都是怎么开口的?
在我为数不多的阅读印象里,船到桥头自然直,感情到了某个阶段就会相互感应到信号。但开始之前总得说些什么吧?这种事情当然要征求双方同意啊。
可怎么说都好像不太对。
我能想到的所有例子,在我眼里无一例外透露着尴尬的流氓气息。
不行,我得再去研究一下文献。
趁洛唯洗漱的功夫,我在手机上买了几本高中读过的外国名著。凭印象快进到某些场景,我发现他们居然什么都没说。
嗯……外国文化和我们的确实不太一样,比较直接。洛唯虽然留过学,但中国人吃的应该还是中国那一套。
我小时候看过的中国名著比外国的多,但很不幸看的都是健康少年版,没有任何参考价值。长篇大论的内容没空重新翻,于是我又随手买了几本网站推荐的网文,结果想看的内容全都被锁上了。
???我都三十岁了也不能看吗?那我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找了几篇没锁的。快速翻页浏览,我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也太羞耻了吧。
或许真的有人敢这么说,但我绝对开不了口。
“秋渝,你在看什么呢?眉毛皱的好厉害。”洛唯从浴室走出来,抬手抚平我的川字纹。
我立马把手机c-h-a回裤兜,笑着说:“没什么,在研究一篇文章,一不小心看入神了。”
“什么文章?凝聚态物理的吗?”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