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偏门而出,转了个弯,驾马驶上大道。
昨天深夜到来,不曾察觉。此刻才知太和城的繁华。十骑并行的大道,等候入城的人排了一里多路。背剑的大汉、挂刀的少年,骑马的公子、推车的小贩,东张西望的孩童、目不斜视的老叟......
一左一右,人车分道。出城的人,入城的人。虽是拥挤,却井然有序。众人握着文书或者命牌,等候太和宗的门人上前检查。
纵有初次到来不懂规矩的,太和宗的弟子也是耐心说教。凡有所问,必有所答。不论贵贱,不问武艺,一视同仁。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秦孤桐看着人群中不少拖家带口,不想也知是举家搬迁到太和城。
萧清浅扫视熙攘人群,信马由缰与他们擦肩而过,问秦孤桐道:“阿桐这般喜欢太和城?安定便是约束,终难两全。”
秦孤桐与她并肩而骑,回首望了一眼太和城。细细思量一番,认真答道:“嗯,清浅所言不假。若我报仇行侠,当然希望快意恩仇,杀伐由心。若我被人欺辱伤害,自渴望有一处能禁武守法,不动干戈。”
萧清浅远眺天际,淡然道:“强者要无拘无束,弱者求苟且安宁。”
秦孤桐听出她话中之意,不由叹息道:“同在这世间。强者肆意,弱者必定难安宁。可终究,是弱者多呀。”
萧清浅闻言不由勾起唇角——她的阿桐,便是这般善良。手持利刃牧鞭,仍思百姓庶民之苦。
为人行事,不难于在其位忧其身,而难于在其位忧他人。
秦孤桐见她无声,扭头见她含笑不语,摸摸鼻尖道:“清浅,你笑什么?”
萧清浅微微摇头,反问道:“阿桐,你喜欢太和城?”
秦孤桐刚要回答,心中顿愣。眼珠一转,试探道:“太和城是好,但我说过要送清浅你去流春城。咳,不知流春城比太和城如何?”
萧清浅闻言侧头凝视她,直将秦孤桐看的不好意思,她才展颜一笑,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秦孤桐连忙控马追上。
此时正逢春暮夏初,曲曲青山,处处碧水。黄莺百啭,紫燕千喃。陌上芳草鲜葩色,马蹄踏过,蝶花飞乱。
秦孤桐与萧清浅两人竞赛一般,纵马狂奔。飞骑二三十里,路上行人渐少。行到一处不见人烟,两人默契的拉缰勒马,缓辔慢行。
相顾无言,任由春风拂面。
“清浅,我们往哪里去?”秦孤桐试探问道。
想要打听白鸢的消息,定要找消息灵通的风媒,那就需往大城。
自武乱十五年末,至武历四十年长安会盟后。这期间近五十年,天下厮杀乱斗。尸横遍野,民生凋敝。城荒池废,百业凋零。近二十年休养生息,各处大城,才逐渐恢复生机。
太和城地处鄂南,西北是旧都长安。两人从西南而来,顺江而下,自然不会往回走。
最近的是纪南城,那是翁家的地盘。纵然两人不畏,也无意挑衅。
剩下就只有往南,或者往东南。往南有庐巢城,那是由庐巢七侠庇护的小城。那里若无消息,可以继续南,至广陵城。而秦孤桐的家乡凌泰城就在其侧。亦或者由庐巢往东南,绕道建邺城。
如果直接南下,便是武城。武城号称永不禁武,强者为王。它是天下所有不禁武之地中,最繁华最兴隆的城池。每年的城主之战,可谓盛况空前。无数江湖人慕名而去,只为观战。
从武城一路往南,便可到达流春城。
秦孤桐见萧清浅不语,心中踟蹰忐忑。翻身而下,牵着马,沿着溪流而行。
斜阳照水,烟柳断肠。
秦孤桐心中惆怅酸涩,瞧着地上的碎石也不顺眼。抬脚一踢,飞石落水——
“噗通。”
水ji-an三尺,白鸟惊飞。
秦孤桐一惊回过神,连忙去看萧清浅。见她正望着自己,神情似疑惑不解。秦孤桐顿时羞恼不已,牵着马快步往前。
萧清浅见她越走越快,不多时在路尽头一转,秦孤桐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
看着水面寒波澹澹,萧清浅神情瞬间冷峻。她松开缰绳,修身玉立在柳树下,淡淡开口道:“出来。”
山光竹翠,林中空寂,唯有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袭白衣的萧清浅,低头望着手中的霜华剑。青丝半垂,手指轻轻拂过剑鞘上的纹理。消瘦单薄的身影,清冷从容的模样,到好似出游踏春的旧时贵女。
——“铮!”
霜华剑在鞘中清吟一声。
林子之人只觉一股寒意骤然袭来,瞬间血液一冷,浑身发颤。他无暇思索,只在一瞬之后,便已经拔腿而跑!
身为纪南城翁家嵌在太和城中最好的暗子,他活着比死有用。家主不会计较他这一次的临阵脱逃...只要他活着。
树叶颤抖的幅度,地面震动的规律...放缓放大,清晰的传到萧清浅脑中。更不必说足尖点地的声响,吞吐呼吸的频率。
她身形一晃,刹那间没入林中。负手而立,袍袖一挥,霜华剑平平刺出——空无一物。
而在下一瞬间...
黑影一闪,来人猛然撞上霜华剑,三尺青锋正中心脏,刺穿而过!
“呃...你...”五官平平无奇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瞪着萧清浅,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的倒下。
鲜血顺着剑刃,点点滴落。不过弹指间,便恢复光洁。这柄来历成迷的长剑,色做白银,如覆霜雪。出鞘之时,剑气四溢,月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