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哀痛。
往后他们这帮人的命运又该如何呢,那一天,他在想着,百年之后还会有人记得他们这些人吗?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他们只是一生为这偌大的家国一次次赴汤蹈火的一只鸟儿罢了。
正如历史上,最终不会为任何一个寻常的小人物留下名字一样,百年之后,他们的名字最终也会被淹没。
但历史一定会永远记得世宗十三年。
和世宗这位帝王。
那便足够了。
也是这一刻,这一年才二十五岁,站在这顺天府的城楼上突然红了眼眶笑了的长龄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少年时的那个疑问。
傅玉爱的是江山河川。
那个段玉衡爱的是不灭希望。
只有长龄真心想看到的是这世宗十三年最后的一抹荣光。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在想。”
“傅玉他是真的对所有人都满不在乎,才和每个人都保持一种距离吗?”
“这时,我就会想起以前从古书中看到的有一个老叟溺水的事,老叟日日在河边捕鱼,本该水性很好,可有一日溺水后归家就变了个人,一开始是说没什么要紧的,但后来乡邻才发现,虽然溺水那次,那个老叟得救了,可他却再也不识水性了。”
“看到船,他就会想起他差点淹死过。”
“看到那些漂在水下的水草,透明翻腾的水流,浮在上方的脚,看到任何和溺水有关的都是,溺水的事情看似已经过去很久了,却成为了那个古书中的老叟一辈子忘不掉的记忆。”
“老叟本来极善水性,却再也不想和任何水有关的人和事发生关系了,他成为了一辈子都不说自己会游泳的人。”
“从他身体得救的那刻起,他的心其实就坠入了另一个可怕的深潭之下,再也没有人能救起他了。”
“傅玉,就是那一场浩劫中唯一还活着,却已被溺死在水中的人。”
“不过我少年时和人说,我想做海东青,从无人理解我,可当我哥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萨尔图克家,也同样也有着一样的志向。”
“只因人人都在为了这山川江河,付诸一切,我们看似在为山河而奔走,其实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浪漫美梦。”
“就连世宗自己都是。”
那么,到底什么是长龄的玛法所期待的荣光,又是他此刻心中的,那属于世宗十三年的荣光呢?
这或许只是长龄一个人的秘密了。
这既是他一直用最大的友谊去相信,跟随着的傅玉。
也是那位了不起的段玉衡。
还是他的玛法。
是惠龄,阿桂,刘墉,还有他自己,许许多多的人,是这山河日月照耀下的每一个舒展着个人志向的常人。
他们就是这个最辉煌,最灿烂不过的时代中……真正照耀着这江山的荣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bg:《还魂门》
第三十一回 (中)
1722年
12月25日
顺天府
“咚——”“咚——”
紫禁城上方的三万下敲钟已是持续了四天四夜。
富察府外, 有带着毡帽子车夫抖着缰绳急急跑过,赶着车道上下来, 这一年, 还年轻高大, 也没长出花白胡子的管事总领图尔克正在院门口迈开腿进来。
钟勇和三五名护卫在外头帮忙牵住发出嘶嘶声音的马。
他则身着一身马蹄领灰蓝色补服,小毡帽上沾着些马道上的尘嚣, 大步迈过门槛的时候都只来得及抚了下肩膀上的灰。
因刚去帮他家大爷马齐送节礼, 另有数位朝堂之中的大人们家的东西, 他这才回来的晚些。
一路上, 自崇文门逆着车流走边道的他走的匆忙,却也听说了现今的事,所以一走进来,牵马回来的图尔克没来得及招呼旁人就奔进了后院。
今日京城上下一片吵闹,神武门,东四和同福夹道一带更是兵马走的急促的很。
朝堂, 民间都在陷入着一场喧嚣中。
自大行皇帝去后,那头的丧事也是办着,这两日棺木就放在乾清宫内, 由太监宫女和大臣们看着,另待陵墓那头备好仪式。
嗓门大的盖了哭天抢地的, 稳坐高台的假模假样擦拭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