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阿姨一点也不觉得受到了打击,见他们并没有立即掉头走掉,便小碎步跟在他们后面,熟稔地套起近乎来:“哎哟,一看你们就是兄弟,眉眼简直一模一样,一起住啊?和父母一起还是在外租房呀?喜欢什么样的枕头啊?床单被罩之类的需不需要呀?现在三件套一起买还能给你打八折呢!”
葛乔不接话,他偷偷看一眼钟名粲的眉眼,心里直嘀咕,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到底哪里一模一样了?
钟名粲就比葛乔和蔼多了,他笑笑,礼貌地道谢:“嗯,确实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我们不是兄弟。”
“哎,我的感觉可从来不会出错的啊,”导购阿姨有点惊讶,看看钟名粲又瞅瞅葛乔,犹豫一下,又问,“难道是……叔侄?”
“也不……”钟名粲尚未说完,葛乔赶紧拦下他:“没错!阿姨您只猜了两次就猜对了,太厉害了!我是他小叔,平时就跟这个大侄子很亲,这不就陪他来逛商场买点东西。”
导购阿姨一拍手,自豪地一扬下巴:“我就说嘛!不是跟您吹,我看人特准!”
“是是是,您好眼力!我们再逛逛,再看看。”葛乔讪笑,他怕这场对话还会继续,到时候漏了馅不好再圆回来,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拉上钟名粲就往外走。
钟名粲被他生拉硬拽走到了廊道尽头,进了一家人不多的店铺,店里装修j-i,ng致,墙体是深蓝色的,衬得周遭光线也昏暗了许多,他饶有兴味地打量葛乔,问:“小叔?”
“有事吗大侄子?还想买什么东西啊大侄子?”葛乔随手捞起一个蓝绿色的坐垫,想起来自己给钟名粲的备注一直都是“大侄子”,看来有些缘分是真的天注定了,憋着笑继续说着,“你随便挑,今天小叔给你付钱!”
钟名粲也不生气,笑笑,目光追随着葛乔上下扫视,说:“其实人家导购员说得不全错,你没发现吗?咱们两个人确实越来越像,”他顿一下,悠然地细细数来,“你的下颌线条圆润了些,跟我的脸型越来越像,眼神也比以前柔和多了,还有嘴唇好像也变厚了一点……这可能就是‘夫妻相’了,对不对?”
葛乔越听越不对味,他一眯眼,琢磨了会儿,迎着视线盯回去,“听你那意思,简单总结一下,不就是——”他拖长了音,说,“我变胖了,两眼无神了,还被你这只猪亲肿了……”
钟名粲矢口否认:“没有没有。”
“哇,”葛乔瞪圆眼睛,指着他的鼻子,碍于公共场所,他只敢低声嚷嚷,“这才处了小半年,你就敢嫌弃我了?!”
钟名粲看着他笑得狼心狗肺,葛乔被半推半抱着,钟名粲把他抵到了墙角,那里是照明灯照不到的死角,深蓝色的墙壁被映为墨色,为他们两个人划出了一个打情骂俏也没人会注意到的安全区。
“谁说的?我的目标就是把你再养胖二十斤,不然为什么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新菜?最好胖出小肚腩,摸起来软乎乎的那种。”钟名粲伏在葛乔耳边悄声说,嗓音低沉,少了平时的温和柔润,扫得耳朵又痒又烫,“而且你可不是两眼无神,而是看我的时候色眯眯的,你自己没发现,等有机会我给你拍下来。至于把你亲肿嘛,那我只能再接再厉,你还想肿哪里?哪里都行,我都可以试试……”
“起开!”这个人的诨话简直一天比一天流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葛乔推了两下,没推开,于是又拿出杀手锏,决定以嘴取胜,“你个大侄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礼貌也没有,成何体统!”
钟名粲不打算闪开,还想继续再挑逗几句,正笑着凑上去,忽然停住动作,脸色一变。
“这是谁的声音?”
葛乔茫然:“什么声音?”
钟名粲直起身,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商场喇叭的方向走,他突然变得真挚起来,又问:“广播里的这首歌,刚刚唱那句的人是谁?”
葛乔也静下来听了一会儿,这首歌他听过,便告诉钟名粲:“这是路西法的新歌,前天刚发行,名字我不记得了,怎么了?”
钟名粲皱起眉头:“‘多年过去,我还以为我能成为什么伟大的人’,这两句,是谁唱的?”
“我怎么知道?”葛乔又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可是商场的喇叭让声音变得失真,实在是听不出来,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钟名粲又不说话了,他沉吟片刻,一直等到这首歌结束,喇叭又响起红发安妮与关泽的《小人国》前奏,估计是商场的人懒得整理自己的歌单,干脆直接顺着音乐排行榜来了。
从刚刚那股新鲜的冲击中回味过来,再抬起头时,他的眼里还放着光,情绪有些激动,像是着了魔,他说:“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直到走出商场,他们还是没能找出这个声音是谁的,钟名粲坐在副驾驶上戴着耳机听了一遍又一遍,降噪耳机隔绝了汽车的引擎声,音质也要比刚刚的商场喇叭好得多,他反复听着那一句歌词,心中热流一阵一阵的上涌,简直就要按捺不住了,他迫切想要快些找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往常写好的那些曲子,都是同时发邮件给无数家公司,广撒网,然后便只能静静等待着或许可以被某位音乐人选中,随遇而安,谁唱都行,不需要抱什么期待。但这回,他终于遇到了为自己的新作品量身定制的声音。
谁都知道,只要世界尚未毁灭,音乐制作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