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着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城里的细作传来消息:城中粮已绝了,太子手下的杨副将阴谋叛变。殿下退守金镛城,几个时辰不到便就城破被俘,让东海王给活活烧死在铜柱上。
卫玠听罢头昏目眩,险些跌倒,霏霜面色惨白问道:“那太子妃呢?”
细作答道:“也一并与太子被烧死了。”
霏霜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夫妇二人被炮烙时的惨烈之状。
卫玠在桌上重重一捶,怒道:“那两个畜生!”
他的脸和脖颈都涨得通红,凌厉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霏霜恐他又把五石散的药力激发了出来,忙问细作:“此事可有什么端倪?再小的也要说出来。”
那细作答道:“确有别的说法。说东海王其实没抓着殿下,只是胡乱寻了一男一女来顶替,好显得他已赢了这战。不过东海王对着外头都说殿下已经死了。”
霏霜眼前一亮,像是记起些什么,卫玠忙问她:“你想到了什么?”
“金镛城我去过一次,底下有条错综复杂的暗道。如果他们两人逃进了那里,司马越定然寻不到他们。”
卫玠震怒的脸上显出些惊喜来,握住霏霜的肩膀激动地摇道:“真的,你说真的?”
霏霜见他情绪好很多,放宽心许多,与他道:“当务之急,是该先想法子破了东海王才是。”
可是卫玠马上皱起眉头,要知道,凭着七县三郡那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杂牌军,根本无力与夺了洛阳又得了司马乂兵马的东海王抗衡。
霏霜想起司马睿来,欲言又止:“不如我们再去找子衿帮……”
看着卫玠不甘愿的眼神,霏霜又把话咽了回去。
卫玠琢磨片刻,忽然想起身上的某样物事,计上心头:“对了,我便把琅琊王送我的八阵图纸献上去。先稳住司马越那贼人,然后再想办法进金镛城去救人。等把太子他们救出来,我们再起事杀贼不迟。”
“可是那图……”霏霜总觉得那图是子衿送的,就这般送给司马越那贼子实在舍不得。
卫玠道:“这图要四家笔法俱通才能识破,既然识不破,落在谁手中又有什么干系?琅琊王不也是抱着这心思,才把图给了我的么?”
霏霜拗不过他,只能随他。两人速速叫停七县三郡向着洛阳而来的兵马,若无其事地驾着马车往洛阳城中走去。
结果两人刚过城门,便被一支军队拦了下来,被“护送”着进了皇宫。
司马越也倒没张狂到废帝自立的地步,只是自称辅国大将军,事实上同时霸着大司马和大将军的位置。金銮宝殿不能用来接见客人,旁边的长生殿却供他随便用。东海王早高坐在原本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龙椅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等着两人进殿来。
从前是他三番五次上门找卫玠,态度谦卑得很;如今是直接把人押上门来,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问:“卫冼马,你去了一趟汝阴,该把那东西找到了吧?”
卫玠拱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回禀将军,找到了。”
“那如今天下归心,你不将那物事呈与本将军,是要留着自个儿谋反么?”
卫玠识趣地道:“卑职此番回洛阳,正是要将那物事献给将军。”
司马越抚掌笑道:“好极妙极。你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快快呈上,寡人重重有赏!”
这司马越竟狂到自称“寡人”的地步,卫玠和霏霜俱在心里暗骂一句,巴不得他当场笑得断了气。
有个执拂尘的老公公弯着腰踱步过来,卫玠从怀里取出那张司马睿送予他的图纸,交由那公公呈给司马越。
司马越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起身走出几步,一把接过图纸,当场摊开来看。
只是他这对拙眼除了能看到上头画这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再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司马越质问道:“这图是真的?你没骗我?”
卫玠回答:“将军明鉴,小人断不敢欺瞒。”其实说这话时,两人都觉得司马越根本就是“昏鉴”,就算拿张假图来,他也丝毫无法察觉。
不过下一瞬两人才庆幸好在呈上的是真图。只听得司马越对着里殿叫道:“伏枥,你且出来瞧瞧这图纸是真的还是假的?”
卫玠和霏霜听得“伏枥”这两字,不由得心头一紧,待得那人从殿后步出俱是一惊,可不就是当年害死师父引得官兵来清洗谈燕楼的伏枥师兄么?
伏枥只当没看见两人似地,接过图纸,端详一番,答道:“禀义父,这图纸确实是真的。”
“就是当年你在谈燕楼里瞧见的那一幅?”
“不错,正是那幅。”
司马越满意地笑笑,拍了拍伏枥的肩膀,勉励道:“你们三位师兄弟再见面也是不易,你且下去陪陪他们吧。”
伏枥爽快干脆地答了句:“是。”
卫玠和霏霜可不想跟这么个师兄聚些什么,特别是他不仅害死了师父,还想凑着这个狼子野心的东海王去害大师姐。
只是不聚不行,两人几乎又是被押解着到了清凉阁里,早就有酒席设好等着他们了。
卫玠不动筷,也按住霏霜的手不动筷。
伏枥笑道:“怎么,你们害怕我在里头下毒不成。”
霏霜厉声质问他:“师父养你多年,你做什么毒死他?”
伏枥面容轻松地边夹菜边道:“我可没做这事,都是沐冠师兄下的手。老家伙精着咧,病着的时候只吃沐冠送的东西,我哪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