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着伞送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行走,就是在青少年宫夏令营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背上背下。高挑身材的美女没有戴上棉帽,飘逸的发丝偶尔会被风掠过他的脸颊,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在他面前飘散。两个人的皮鞋将地上的冰雪踩得吱吱作响,步履很协调、步调很一致。刚刚经过零点狂欢和新年庆典的人们都回家继续欢庆,雪片狼藉,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鞭炮和烟花的碎屑,不知谁家的音箱在响,是孙晓倩甜甜的声音在唱《鸿运高照》:“当钟声敲响,烛光在风中摇曳,我在吻着爱人的脸,祝他鸿运高照……”
“时过境迁,现在还是叫你钱警官自然一些。”王大为很诚恳地对她说:“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个除夕之夜,以后别来了。”
钱凤柔望都没望他一眼。
“我现在连个平民都不如,组织上还正在对我进行审查呢。”他继续说道:“我听胖子说,你是省厅后备干部的重点培养对象,千万别连累了你,我会过意不去。”
“理由很充分。”她的声音很冷:“那今天呢?”
“我就只当你没来过。”他看见她那美丽而又忧郁的丹凤眼,还是说了下去:“就和当年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钱凤柔念的是柳永的《鹤冲天》,声音很清脆,就像在雪地上唱歌似的:“下面还是让你来背。”
“知道了。”他真的为这个外表冷漠而又楚楚动人的古典仕女一般的漂亮女子的诚心所打动。他知道她想告诉他什么,鼓励他什么,就接着念了下去:“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恣偎红倚翠,fēng_liú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大为哥哥。”钱凤柔突然又在这样称呼他,声音轻柔,但还是不望他:“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谢谢你。”王大为望着她说:“柔柔妹妹。”
她明显喜欢他的这种称呼,而且知道在这样的称呼下意味着什么意思。她羞怯的垂下了眼帘,抿抿红润的樱唇,不予表露,也不予鼓励。
“春山烟欲收,淡云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春晓。”王大为念的是牛希济的《生查子》:“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钱凤柔还是没做任何评价。她默默无言的走在王大为撑着的伞下,两人的肩膀偶尔也能碰在一起,无意识、很自然的,冰美人是个古典仕女般的削肩,软软的、富有弹性的。天上还有些雪花在飘,不过已经很小了。
“大为。”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有人在叫着王大为的名字:“过年好!”
“过年好!”王大为跑到驾驶座这边给老贺递上一支烟:“不是白班吗?”
“夜班的老黑回兴山过节去了,现在找代班司机比登天还难,只好自己给自己代班了。”老贺很高兴地望着站在雪地里的钱凤柔:“到底是帅小伙,大为的女朋友真的很漂亮,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都闻到你嘴里的酒味了,别喝了点酒就瞎说!没看见人家是警察吗?”王大为恨不得去捂住老贺的嘴:“还得辛苦贺哥送她回去呢。”
“送你的女朋友那当然是义不容辞!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嘛!”老贺话多了起来:“要不,人家大过年的干嘛往你家里钻呢?你说是吗?美眉。”
钱凤柔居然对着老贺嫣然一笑。
“贺哥,你就行行好,不能少说几句吗?”他真的有些急了:“本来我明天下午还想去给你代班去的,你到底还要不要人帮忙了?”
老贺马上就一言不发了。
“走吧。”王大为跑回来,接过已经落满了雪片的雨伞,给钱凤柔打开了车门:“真的很谢谢你。”
“清洁做得不错、吃得不错、谈得也不错、背得词也很不错、感觉也不错。”她站在车门前望着王大为说道:“告诉你,我今天来的全部目的就是要你再看看那颗蓝宝石,还想感谢你送的那盒手帕。当然也想……见见大为哥哥……”
的士顺着大年初一凌晨空旷的城东大道驶去。路上有些薄薄的积雪,除了稀稀拉拉的几辆出租车,路边一个人影也没有。东风爱丽舍车从三环广场划了个弧线拐过去,直接穿过长长的东山隧道,就是中心城区了。
一股暖流湿润了王大为的眼窝,那是很久以前的一种记忆了,他已经很久以来没有为一个人,特别是为一个女孩子而这样感动过了。眼泪最终被寒风吹跑了,他在路边站了很久,直到身体快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