耩完几家的麦子,王爷爷就病了,腿肿得老粗,三天没下床。奶奶的腿也肿了。我的腿没有肿,但是,两个肩膀都肿了,肩膀上勒的都是血印子都困难,课堂上老师让我们发言,我也不想举手,我耽误一个多星期的课,老师还以为我不会呢,也不主动叫我。其实,我会,但是,举手时肩膀实在太疼,只好将发言的机会让给别人了。等我肩膀上的血印子变成结痂完全脱落的时候,地里已经长出嫩绿的麦苗了。老天又下了一场及时雨,不几天,地里的麦苗就绿油油的了。奶奶说,麦苗已经扎稳了根,再下雪也不怕了,老天有眼啊,不该让我们明年饿肚子呀。
可是,还没到下大雪,乡政府就要求我们都要把麦苗犁掉,把地腾出来,准备明年春天改种韭菜。据说韭菜有壮阳作用,外国人都爱吃,城市人也爱吃,乡政府号召农民要大力发展经济作物,选来选去就选种了韭菜,乡政府还跟什么公司签了统收合同,有多少,他们收多少。一开始,村民都把它当成了笑话,谁也没去理它。又过一个多星期,乡政府看各村没动静,就往各村派了工作组,专门督促这项工作,带队来我们村的是一个姓陈的副乡长。我们村没有村干部,所以,来到村里没人理他们,不知陈乡长从那儿听说王爷爷在村里说话非常管用,他就找到王爷爷,想让王爷爷说服村民把麦苗犁掉,改种韭菜。王爷爷说:“我非常乐意为村民办点事,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办。”乡长问他为什么不乐意劝说村民,王爷爷说:“你知道种麦时多不容易吗,男女老少齐上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麦子种上,这苗刚出齐就要把它犁掉,咋能忍心呢,再说了,把这麦苗都犁掉了,你让村民明年都吃啥呢。”陈乡长笑笑说:“你这个老大伯,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怎么转不过来这个弯呢,把韭菜卖了不就有钱了,有钱了还怕没有粮食吃。”王爷爷说:“话是那个理,可是,万一卖不成钱呢,万一没粮食买呢。”陈乡长不高兴地截住王爷爷的话头说:“没有万一,难道政府还能害你们吗,政府也是想给你们办点实事,想让你们富起来,你想想,没把握的事政府能干吗。”王爷爷说:“我知道政府也是为我们好,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我们老百姓还是觉得自己囤里有粮心不慌呀。”陈乡长看王爷爷太固执,他思量一会说:“您不愿意去说,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能不能把村民都召集起来,我给他们开个会。”王爷爷吧嗒几下嘴,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们,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跑也跑不动,你们还是找别人吧。”陈乡长很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嘀咕道:“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他又和其他人交头接耳一会儿,然后说:“老大伯,您能告诉我们你们村的广播在谁家安着吗?”王爷爷寻思一会儿说:“你说的就是那个喇叭吧。”陈乡长点点头,嗯一声。王爷爷接着说:“早就没有了。”
“那你们村想一起说个事什么的,怎么把村民集合起来呢?”
“嘿!敲洗脸盆子呗。”
陈乡长苦笑一下,其他人马上跟着笑出来,陈乡长像受了侮辱,随即把脸绷起来,那乍起的笑声也嘎然而止。陈乡长说:“老大伯,您能借给我们一个洗脸盆子吗?”王爷爷爽快地说:“行,行,这个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