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耽误的课补完,奶奶又想让我请假,这一下,我对奶奶撅起了小嘴,气冲冲地说:“奶奶,我不能再请假了,再请假我就跟不上了。”奶奶也不生气,她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打算用你王爷爷家的黄牛给我们耩麦的,你王爷爷也说了,可是,你王爷爷家的老黄牛给我们犁地时累病了,你王爷爷说,耩麦只能用人拉耧了,后来,你高婶家,还有几家,一商量,说合起来吧,这几家兑人拉耧,你王爷爷耩麦有经验,他扶耧。”奶奶用衣袖搌一搌眼眶,接着说:“我想啊,我们家不出人不太好,可是,奶奶的腿脚不利索,我一个人也只能顶人家半个人用,甚至连半个人也不顶,这人啊,活的就是一个脸面,人要脸,树要皮,人家看着我们这一老一少的可怜,救我们,帮我们,可是,咱也得知个足,自己也得把自己当个人看,咱不能死皮赖脸地活着,硬去啃人家,去刮人家,你说是不是。你要是去了呢,也算咱有多大的劲使多大的劲了,虽说咱不如人家出的力多,但人家也没啥说了,你说是不是。”我觉得奶奶说的在理,但我又不想耽误课,况且,种庄稼也没收庄稼急,尽管奶奶一连问我两个是不是,我却耷拉着头没有马上回答她。奶奶看我不说话,她叹口气,又说:“你要实在不想耽误课,那就算了,他们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估摸着,你不去,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我看奶奶为难的样子心软下来,其实,我不去上课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一次,张惠贤要参加拉耧耩麦,韩雪梅也要请假参加拉耧耩麦,如果我不去拉耧的话,到时候,不光奶奶受别人的话,连我的好朋友和同学都会瞧不起我。我轻轻地合上书,又轻轻地将它揉平,压实,缓慢地把它里,才答应了奶奶,奶奶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激动,她搌一搌眼眶,微笑着说:“叶子真是奶奶的好孙女,奶奶没白疼你。”
几家合起来,人还真不少,按人头数都快二十个了,大伙说这么多人呢,也不差奶奶一个,都不让奶奶往耧上绑拉绳,可是,奶奶执意要把绳子绑上去。虽说人不少,但能当大事的不多,比如说,驾耧把的事,我和奶奶这些人都干不了,只能由高婶和李婶几位妇女凑合着干,我和张惠贤、韩雪梅这些人,还有奶奶,只能拉偏绳;张叔虽说没胳膊了,但把绳子套在身上拉耧还是没问题,所以,他的绳子紧贴住耧把,这样能使上劲;韩叔的腿不能走路,他只能在地头拌一拌麦种。张叔劲大,耧老往另一面偏,弄得驾耧把的高婶老趔着身子走,一会儿,把高婶累得满头大汗,高婶生气地说:“惠贤她爸,你不能往外走一点呀,怎么老挤我。”李婶嘴快,她接着说:“惠贤她妈,是不是惠贤她爸晚上老往你那儿挤,挤习惯了。”李婶的一句话引起一阵大笑,仿佛沉闷的田野一下子欢腾起来,我和张惠贤、韩雪梅这些孩子不知道那话的意思,但是,大人笑,我们也跟着笑,我们是想用笑驱散走心中的劳累。要说累,我们都没有王爷爷累。要说起来,这耩麦的学问可大了,王爷爷扶着耧还要不停地晃动才行,那晃的频率得跟着我们拉耧的快慢而变化,晃快了,耩下的麦种太多,来年麦子会因为太密而长不好,晃慢了,耩下的麦种太少,来年麦子会因为太稀而减产,必须保证把麦种均匀的按一定的量耩下去才行。按耧用劲大小也有讲究,用劲太大了,耩得太深,麦子不容易出苗,用劲太小了,耩得太浅,土壤覆盖不住麦种,麦种也不发芽。所以,王爷爷得一会儿按着耧,一会儿半提着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