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梅不敢怠慢,她赶紧挖一瓢由玉米芯打碎的饲料倒进石槽里,又跑到屋里挖半瓢麸皮掺进去,然后,边倒水边搅拌,还没等她搅拌好,小猪就把嘴插进石槽里吧嗒吧嗒地吃起来,一群鸡围过来想趁机偷吃一点,但又被那小猪叫着赶跑了,那群鸡咯咯地叫着满院的跑。韩雪梅急忙坐到那儿把书翻开,还没等她把目光落到书上又听到她妈的埋怨声,“我叫你喂喂猪,你就喂喂猪,那鸡光叫不上窝,你不会喂喂鸡吗,那书上有啥吸引你的。”李青莲边说边走进屋里。没等韩雪梅再起来,她爸爸韩运舟听不下去了,他劝说道:“孩子落了那么多课,她想学,你就让她学会呗,你别一回来就把她支使得脚不连地。”韩运舟一搭话,李青莲又把矛头对准他,“你不让她干,你去干,你们一个躺着不能干,一个坐到那儿是不干,你们想把我累死呀。”韩运舟气得闭上眼睛再不说话,屋里的空气死一样的沉闷。只从韩运舟摔断腿后李青莲动不动就发火,这屋里再没出现过笑声。其实,她发火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劳累造成的,而是她心里有冤屈没地方诉说。韩运舟摔断腿不但没得到工伤补偿,就连医药费都是自己家掏的,由于掏不起昂贵的医疗费,韩运舟在出事城市医院经过简单治疗就回到家里,为这事,李青莲找过建筑队包工头,包工头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又不是他让他掉下来的,与他没啥关系,他付了抢救费都已经够意思了,如果都像他这样,一个工程伤十个八个的都让他出医疗费,他还能赚到钱吗。李青莲不服气,她又去告包工头,但是,因为韩运舟和包工头没有签订合同,执法部门根本不受理这个案件。李青莲看着自己的丈夫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非常难过,她有心把他的病尽快治好,但又苦于没有钱,她整天拼命在地里扒拉,能想到的生钱办法她都用上了,还是远远不够那昂贵的医疗费,从此,她对这个家的爱变成了一种愤恨,这种愤恨就像夜里飘浮的浓雾笼罩着这个家,给每个人的心灵上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东西,时而让这个家庭陷入绝望的境地。
大地渐渐吞尽太阳的光辉,夜幕悄悄笼罩上来,一只壁虎在墙上爬来爬去,仿佛迷失了方向,无论它爬向哪里,等待它的都将是漆黑的夜晚,它不免时而停下来,惊恐地望着浩瀚的天空。韩雪梅就像那只壁虎,她赶紧给鸡撒一捧玉米,然后惊恐地望着她妈,惟恐再挨训。我看韩雪梅魂不守舍,心思已不在学习上,又加上天色已晚,我说:“今天就学到这儿吧,明天我再来教你。”韩雪梅觉得妈妈让她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她小声说:“你看我妈,看你多好,也没人吵你。”我看着这猪哼鸡叫的场景,听着韩雪梅的妈妈不停地叫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家里不温暖,相比之下,我倒觉得我那缺失父母的家里好冷清,我鼻子一酸直想哭出来,我说:“看你说的,我还希望我妈天天守着我让我干这干那呢。”
路上的脚步声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稀少,喧闹的尘土重新回落到大地。星星像炸开的爆米花,一个个都从那天锅里蹦出来。我推开院门,一闪身又把门关住,大门吱哇两声再没动静,除了头顶上微弱的星光,从院子到屋里都是黑的,我没有看到一丝光亮,院子里一片寂静,我心惊胆颤地往前走几步,大声地喊道:“奶奶,奶奶,我回来啦。”屋里突然亮起灯光,奶奶搭话道:“妮,你怎么才回来呢?”我听到奶奶的答话才敢把提着的心放下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里,嗔怪地说:“奶奶,您怎么不点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