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割得比我快,秋芝平时干活比我麻利得多,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慢慢地落在了我的后头。石虎割到地头,又返回身来接应秋芝,俩人接上头的时候,两把镰刀一下子钩在了一起,秋芝“腾”的一下红了脸,扔下镰刀,跑到地头去倒凉茶喝,母亲对她喊道:“你别光顾着自个儿喝,也给你石虎哥哥倒一杯来。”
“他想喝自己倒呗,他又不是少爷,还要人伺候。”秋芝喝完了茶,抹抹嘴说。
母亲笑道:“你还别说,他不是少爷,在戏台上还不知道扮演过多少次的少爷、公子呢。”
继续干活时,秋芝就不时的从麦穗的缝隙里偷偷看石虎,而石虎似乎也心有灵犀,不时借伸展腰背的机会,回头偷看秋芝,俩人的眼光偶尔碰到一起,又立马躲闪开来。
天黑下来了,母亲带我们回家吃晚饭。父亲勉强支撑着病体给我们烙了韭菜鸡蛋饼,熬了稠稠的小米饭,还炸了一碟小虾米,一家人吃得香喷喷的。
吃完了饭,母亲对石虎说:“累了你一天,时候也不早了,别回去了,让淑芬到秋芝家去住,她们姐妹俩平时也经常一起睡,你就家里凑合一宿,明早再回家吧。”
石虎赶紧说:“也好,二姑,明天我也不回家,在家里也是闲着,明早咱们五更就起来,再忙上三五日,不用另找人,咱们也就把麦子收回来了。”母亲正愁着缺少帮手,听石虎如此说,正中下怀。
石虎来帮忙割麦子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和秋芝,还有她小妹子秋容住在她家的西厢房,睡到半夜醒来,我突然发现炕上只有秋容那小小的身影,秋芝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正好也要方便一下,就悄悄起身来到院里,院子里、茅厕里都没有秋芝的身影,这深更半夜的,她能跑到哪去呢?
我走到大门口,发现我们睡觉前拴好的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拉就开了。我蹑手蹑脚出了大门,四下里张望,只见一轮下弦月明晃晃地悬挂在西天,空旷的街上除了一只流浪的瘦狗,并无一个人影。
南面一箭地就是我们大家族的场院,那里正新堆起了高高的麦垛,在夜幕中,远远看过去象一只巨大的野兽,静卧在场院上。上半夜场院上还是一片“噼啪噼啪”的打麦声,下半夜这才安静了下来。难不成秋芝睡不着,一个人跑到场院里干活去了?我一边想,一边悄悄往场院这边寻来,刚到场院边上,就听见秋芝在麦垛的底下,压低了嗓子在跟谁说话,只听她说:“我家里什么样子你也见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子,都那么小,我家又没有地,全靠我爹出海打鱼为生,爹娘是不愿意早早把我嫁出去的,还指望我拉套呢,可这样的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呢?”
“要不,我这次回去跟谢老板说说,收你当徒弟,你也到我们戏班子里来唱戏,就你这模样、这身段,再肯吃苦吊嗓子,说不定能唱出来,要是真红了赚了大钱,你家日子好过了,你爹娘就肯放你去嫁人了。”
是石虎的声音,我吃了一惊,他俩是什么时候约好出来说话的,这要是被七叔七婶知道了还了得?我正替他们担心呢,又听秋芝说:“我听人说唱戏的要练童子功,我打小没练过,都十六了,唱不出来了。”
“也不一定呀,我师傅有个师兄,是唱老生的,三十好几才下海唱戏,如今五十多了,还真唱出点名堂来了,在省城自己挑了一个班子,做了大老板呢。哎,对了,你出来这一会儿了,淑芬不会找你吧?”
“不会,我出来的时候见她睡得可香了。唉,淑芬姐也是命苦,从前是我大伯手里的宝贝,如今大伯这病也是好不了了,不过一天天熬日子罢了。”
“我在这里几天,看他们家日子过得并不穷呀,有这二十多亩地,还有牲口。”石虎说。
“唉,不光别人不知道,恐怕连淑芬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些地呀,收了这茬麦子就不是她家的了,为了给大伯治病,麦子还是青苗的时候就典给村东头老赵家了,只等这茬麦子上了场院,东家就来收地了。这是春上我大娘跟我娘说的时候我偷偷听见的。前几天,我大娘还来找我娘商议,要给淑芬找婆家,说卖地的钱花去了一大半,大伯的病一点也不见好转,恐怕过不了这个年了。给淑芬找个好婆家,一来让大伯瞑目,二来她婆家下了彩礼,也好给大伯料理后事……,淑芬姐也是可怜人呀,从小没干过重活,这几天的麦子割下来,你没看见,她的一双手呀,全是血泡,下晚睡着了,梦里头痛得直哼哼呢。”
原来自己的家庭已经艰难到如此地步,我却浑然不知,还睡在母亲精心营造的美满和谐的梦里,我不禁泪如雨下,又怕吓到秋芝他们,就一边哭,一边悄悄地回到秋芝家里。刚躺到炕上一小会儿,秋芝就回来了,我赶紧装睡,心里却悲伤难抑,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
舒曼讲到这里,不禁打住了话头,周婉婷正听得出神,见舒曼没了声音,就懒懒地睁开眼睛问舒曼:“怎么不讲了,舒曼,继续啊,我正听得入迷呢。”一转脸看见舒曼满面泪痕,周婉婷赶紧抱着她,安慰她说:”好了,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省得我淑芬姐姐伤心。”舒曼一边找餐巾纸擦眼睛,一边努力把自己从那个梦里面拉出来。
☆、七为出国彩萍博得同情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张主任宣布了医院的一个重要决定:决定在我们科室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