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
桓岫的声音不轻不重,寻常地就好像对门外的访客没有丝毫防备。
对方的声音这时候也隔着门回了道:“我等从康王府来,还请郎君开门一见。”
门“吱呀”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康王府的管事,身后还跟着数名近侍。这些近侍身着青衣,底下却都穿着黄战裙,分明都是些军士。
桓岫见状,心下微突,问道:“康王有何事吩咐?”
康王府的管事俨然是个人精,闻声眯着眼笑了笑,躬身行礼:“郎君别误会。是康王有请。”
桓岫不语。
管事续道:“某等先去了桓府,得知郎君不在府中,想来应当能在此地见着,便不告而来,还请郎君见谅。”
宋拂这山上的院子继而连三被人到访,显然是原本以为的僻静住处被人知晓了。只是康王……
桓岫心下明白,康王心思深重,突然要见他,并非是什么好事。是以,当下就要关上门,自己跟着管事等人下山。
谁知,管事将手一伸,按在就要关上的柴门,笑道:“郎君,康王殿下是想请郎君与娘子一道过府一叙。”
门内。
宋拂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捂住嘴的小宦官。
这人不过才十余岁大,年纪还小的很。但再小的年纪,她也不敢轻视。
关外,十余岁的孩子,已经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可以面不改色地肢解沙狼。关内,穷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已经懂得如何谋生才不至于饿死自己。
她不会因简单的几句话,就认为这个小宦官是绝对的无辜。
毕竟,这世上没那么多凑巧的事情。
先是阿兄被卢益等人带走进宫,再是小宦官摸进家门说什么报恩,紧接着又来了康王的人。
饶是她们的这个小院没有隐蔽到与世隔绝的地步,她也还小心翼翼地没有向外人透露过太多他们兄妹一行人住处的消息。
这并不寻常。
要么,是他们的住处被康王等人调查出来。
要么,就是这个小宦官从始至终,都是康王的人。
许是看出了宋拂眼眸中没有半点隐藏的审视,小宦官拼命摇头,奈何嘴上被捂得死死的,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惊扰了门外的康王府管事。
宋拂松手,将人往旁边一推,带开门。
那管事站在院中,瞧见宋拂开门往外看,不慌不忙行了个礼。宋拂回礼,侧身让桓岫进屋,当着面,“吱呀”一声关上房门。
“不是他带来的。”看了眼躲在角落里,满脸惊惶的小宦官,桓岫道,“他脚底的淤泥,是山中一处水潭边上独有的。已经干了,说明他在山里确实晃荡了很久。他和康王府的人,不是一路上的。”
宋拂下意识眯了眯眼。小宦官忙不迭点头:“真的不是……”
桓岫“嘘”了一声:“等我们下山后,你就下山回宫。你身上带着牙牌,理当能进出城门,再回宫里。”
小宦官点头。
桓岫道:“回宫后,找到卢公公。就说,康王殿下怕又有了什么计划。”
小宦官虽有些怔愣,可见二人满脸凝重,当即只敢点头。
见宋拂随即便要跟着人走出房门,他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
“宋娘子。”
宋拂回头。
他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娘子,要当心啊。”
宋拂没有回应,只看着那低下的脑袋,伸手轻轻揉了两把。
房门重新关上,隔着没有合拢的门缝,小宦官偷偷往院子里瞧。
宋拂和桓岫随着康王府那位狐狸一般的管事出了门,柴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整座小院被寂静笼罩,他方才壮着胆子,推开了门,急匆匆就要往山下跑。
可就在他踩着石阶往山下跑的时候,林间突然响起一些动静,他扭头去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再回首时,天旋地转,便什么也见不着了。
*****
康王府内的灯才刚刚点亮。
康王正坐卧在床榻上,拂春跪在跟前,低着头,不住发颤。她得了假出宫探亲,却只在家中待了一小会儿,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康王府。可预想中的温情并没有得到,反而冷落到她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子鱼就站在一旁,垂着眼帘,丝毫没有帮腔的打算。
“皇后近日的作为,为何迟迟不见你回禀?”康王终于开了口,白玉茶盏在他手中微微晃动,“难道,皇后给了你更好的?”
拂春吓得直摇头,康王根本不愿听她解释,直接不耐烦地命人将她赶走。拂春虽想留下,可见五大三粗的近侍前来驱赶,只能哭着退下,一刻也没有多留。萧子鱼抬眼,上前斟茶。
宋拂与桓岫到时,萧子鱼恰好被迁怒的康王砸了一身的的茶水。
“没用的东西!”康王砸了桌上的碗碟,“连一个女人都操控不好,要你何用!”
领路的管事显然已经习惯了康王的阴晴不定,闻声只将人带到院中,便不再往前。
“殿下。”隔着不近的距离,管事喊了一声,“桓郎君与宋娘子到了。”
门内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萧子鱼打开门。身上大半都是茶水的痕迹。
管事微微行礼,领着人便要进屋。
萧子鱼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外,宋拂与他擦肩而过时,一眼就扫到了他缺失的另一只耳朵。而后,目光偏向另一边,迈腿走进屋中。
她永远记得这份仇,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