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这根翠条实数哪位故人?
赤鹤当时,是替琴姬可惜来着。
青言的眼角微有动容,低声道:“其实我认得。”
“嗯?!”
“我认得这翠条,是琴姬的。”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记得她化出的一方荫凉,记得与她的新婚燕尔,记得自己生病时她奔波不弃。
“我之所以说我不认得,是因为我知道她既托人将翠条带给我,便说明我与她缘分已尽,我纵使还记得她,却也不能再苦苦纠缠了。”青言顿了顿,伸出手想去探一探雨雾:
“那还不如忘掉。”
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琴姬到底去了哪里。只想着她不愿来同自己送别,那他也该劝自己罢念。
他说这个话本想是劝一劝云汀。殊不知云汀对他那段过往却是了解的十分清楚,思虑再三,终忍不住道:
“琴姬不是不告而别。”
青言伸出的手没有动,只听云汀又续道:“她为了换回她夫君的元魂,被肖澜制成了琴。化生前,她执念不散,才留了这株翠条。”
亭外的雨声骤然大了一倍,劈打着荷叶,有些许狠厉。
青言的半边衣袖已然湿了三成。他闻言的一刻明显颤了颤,既不可置信,又恍觉自己荒唐。
云汀凑上前一步,彬彬道:“仙君说的不错,若是无缘,确实无必自扰纠缠。但这样……算是无缘么?”
他仍活着,且活的康健。赤鹤也活着,且对他有念。他有情,她有意,这怎么叫无缘呢。
青言收回手来,面上有些凄白。
云汀再而拱手,恳切道:“请仙君,借我石镜一用。”
青言此番瞧他的眼神,竟多了分羡慕。可羡慕的是什么,他分辨不出来。
当下青言也没在多劝解,只道了句“随我来。”便抽身踏上水面。
雨水由着他的脚步纷纷避让开来,他踏水而过,云汀亦随在后首,二人一前一后相继踏过荷塘上了岸,且由青言仙君一路引着,并没多说旁的话,未经几多辗转,就来到了离荷塘不远处的一处石屋。
这石屋从外观上看并无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彼时因雨水的飘打而石面的颜色变得有些深沉。
青言在石屋前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云汀有没有跟上来。
雨雾中,云汀跟的倒挺紧。他回头的瞬,少年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青言仙君笑笑,有些意味深长,挥袖揭去了石屋前的禁制,退一步在旁道:
“三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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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内有股湿湿的凉意,整个屋子有股书本年久的味道,周遭沁着冷色的石壁看起来好像比屋外横冷了许多。
角落里摇摇曳曳着几盏烛火,把四下照得不算十分通亮。但能看出屋内空空荡荡,并无多余的摆设,仅在角落里,搁置了一面石镜。
其实说这是石镜倒也是好听,因若非云汀提前认得,怕还以为这就是一个搁置在角落里的石磨盘子。
这石墨盘子上头光秃秃的,连一处能反光的地方都没有。
云汀有些疑的望着石镜,又偏头瞧瞧青言仙君。青言仙居微一耸肩,应道:“你别看我,我也不晓得当初为何将它锻成这样。”
好吧,人不可貌相,物也不可貌相。
青言话间已经踱过去,拂了佛石镜上的灰,又冲云汀道:“小仙在炉上还温着酒,三公子待会若是不急着走,可过来同小仙对酌两杯。”
说完芸芸退开,不着痕迹的出了石屋。
云汀且敬且畏的站在石镜前,因心有挂念,将将伸手触碰在石镜的边缘上,却见黑灰的石面就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一滩涟漪。
涟漪过后,石面上渐渐化开了一团水,清晰可映出云汀自己的一张微讶的脸,而再一阵涟漪之后,水面上云汀的脸慢慢散开去,照出一处熙熙攘攘的闹市街景来。
“这是……”云汀凑近了石面想仔细分辨,奈何这样的街市只他在脑子里随意想了一通,光叫得出名字的就想出来好几个。委实是算不上特点鲜明。
石镜上的画面由闹市转到了许多的摊贩,却在一个戏台子之前稳稳当当的停住了。
戏台上嘤嘤呀呀演的响亮,主角却是一个个半人来大的由丝线牵引着的人偶,跑跳唱叹,正是一出别开生面的傀儡戏。
赤鹤在一个演着傀儡戏的闹市里?
这又会是哪?
云汀沉着脸想了想,觉得石镜好像有些脏,抬手打算撇一撇上头的灰,这一回触到石镜,却像点了点波澜般,石镜上的画面渐渐被拉远,将整个闹市的全貌都尽然现在水面上。
一川一楼,一水一山。这走势他有些熟悉。
“翱州……!”
他脑内轰然清明,细想自己是真笨,离幻瞑界最近的地方就是翱州,赤鹤无处歇脚,自然会到翱州去。
他激动得顾不上再多看一眼,急不可耐的念念有词着就奔出门去,却见石屋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小竹亭,青言正端坐在竹亭内,面前放了个小火炉。
他情急得未施避雨的法罩,还是亭内烫酒的人反应过来,替他捏了个避雨的决。
顺眼看过去,青言仙君正举着个酒杯盈盈笑看向他。
青言这笑亦是羡慕又欢喜的,羡慕他还有想看且能看的东西,欢喜石镜显然给了他挺好的答案。
云汀大步走过去,接过酒盏闷头一口饮尽,酒水由他烫的刚刚好,入口温热,正驱寒气。
平日里他少有饮酒的时候,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