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幻瞑界的半道上,赤鹤就因体力不支在平楉身畔化回了原身,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倒也很心安理得的昏睡了过去。
一梦方知秋深。她这一睡,可以说是把这几天担惊受怕缺的瞌睡全补齐了。美中不足的是她这一觉睡得并算不得踏实,来来回回总是梦见那个狰狞凶煞的九雷池,如此在梦里翻一阵覆一阵,还是把额上睡出一层薄汗。
她感到有人抚过她的软如碎羽的白毛,其实不耻一些,这人抚得她还挺受用。
须知这身白毛她一直挺持得自豪的,毕竟比起水里游的天上飞的,走兽的皮毛手感总要好一些。
所以往常元屏也好,云汀也好,环抱着她的原身在怀里摸摸蹭蹭的时候她总是高兴的。
现在抚着她的这双手手法极其轻柔,那么温柔应该是云汀吧,她真的挺想他的,所以他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是在想着自己的,那他偷偷跑出来摸一摸她也是有可能的。
迷迷糊糊间,赤鹤就往那双手上贴了帖,而那双手也很自然的容纳着她,与她贴合的更细致更紧密。
她又心满意足的往深里睡了过去,迷蒙中看到一个开满醉凰花的院子,稀稀拉拉的花瓣落了一地,而树下席地坐着一个披发的少年,一身素衣眉眼清秀。
见着她来了,少年盈盈笑开脸来,向她伸手道:“赤鹤,过来。”
这是云汀,她担心的,放不下的云汀。
她伸手想向云汀探去,周遭忽而陷入一片惊雷,无数道闪电竖劈在她跟前,就这么把她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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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极其陌生的屋子,一股非常陌生的熏香味。满屋子装饰着奇石怪刻,不拘泥于典雅,倒另有一种风味。
她伸长了前爪躬起后身想伸个懒腰,但这个懒腰还有全部抻出,就被一个她想忽视也忽视不掉的声音生生把半个懒腰憋了回去:
“你这猫终于睡醒了?”
她僵在那里,爪子杵在陌生的床榻上,忖了一阵。
是了,时值她要纵身九雷池,是被这位鬼公子救下的。
她很自然的抽起爪子来舔了舔,故作镇定的自问现在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还好?平楉一向在取她眼睛这个事上讲究有些多。
所以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平楉将她劫回来却不急着伤她了。
那看来就是她不太好。
赤鹤把爪子来回舔了个遍,终于坦然道:“来吧。”
平楉看着她一动一动的猫胡子,疑道:“来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啊。虽说我现在身体状态算不得是最好的,但是你要再多让我活两天的话,我估计我也受不了。”
平楉睨着眼:“嗯?”
赤鹤亦睨着双赤金的猫眼回望他:“现在吧,我好歹已经有死的心理准备,反正这段日子一直过得要死不活的……”
话间她感觉自己肩颈还在有些痛。平楉跟着看了看她身上那几道就算化为原身也掩不了的伤口,点头低低应道:“我能想象得到……”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这些痛楚的。
赤鹤顿了顿,摆开一个颇为英勇的姿态:“你再让我好过两天,没准我就不敢死了……所以你干干脆脆给个痛快吧!”
说完她把眼一闭,好像下一刻就要就义献身一样。
这姿势本该是个好姿势,但她一只猫做得英勇,这姿势就变得有些……滑稽。
平楉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因赤鹤闭着眼看不到他此时眼角勾起的一分笑,只觉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皮毛,来回摩挲了一阵。
她恢复得还不算好,平楉碰到她双臂时她还是会痛的颤一颤。
“说得对。我不能让你多活两日。”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这件事于他而言没有一丁点的波澜。
既不激动,也不兴奋。
赤鹤横闭着眼,哀怆得没有睁开。
转念一想,其实这个死法也要比九雷池好得多了吧。好歹自己三魂七魄犹在,能另入一道轮回。
也不知自己下一世能投个什么道,不过最近几年年岁都不大好,幻瞑界和崇明宫局势紧张,估计投哪个道都不太安宁。
或许可以缓一缓?
她不急这个事。在冥界先晃荡一阵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赤鹤兀自想了这么多,却迟迟不见平楉动手,忍不住睁开眼望了望,才见他已踱到另一侧的桌旁自顾自添茶去了。
原来平楉还有这个讲究?
取人性命之前还有添杯热茶润一润情调?
这……
是不是有点讲究得过于变态了。
彼时有人敲了敲门,平楉独走过去开门接下了一个木盘,猫耳朵素来灵,她听见门外那个人说了句“水花膏”,便一直盯着门那边在看。
她记得这味水花膏是幻暝界里一剂伤皮破骨的良药,照这么说,平楉还要将她治好了才动手?
实在是,讲究得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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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平楉已经端着一个水蓝色的瓷瓶来到她身畔,赤鹤忧了一忧,婉拒道:“其实我觉得,我身上这两处伤没大影响的。”
她胡子颤了颤,又补充道:“我是觉得,真的不会影响到我这双眼睛的药效的。”
平楉有些无奈的勉强摇摇头,叹道:“时至今日,你却还觉得我要取你眼睛么?赤鹤?”
她眨巴眨巴眼,茫然着:“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能让我多活两日么。”
“可我的意思的是……”平楉将水蓝色的药瓶搁在她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