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歌不动声色道:“许是丢了。”
“丢了?”柳明渊满目的怀疑,且不说那块玉价值连城,就是被人捡到了,也卖不出去,无旨擅用御供,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况且段长歌此人心细如发,自然不可能让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
“对,丢了。”
柳明渊上下打量了段长歌一番,突然嗤笑道:“别是为了讨人的欢心,送了哪家的姑娘。”
“送了又如何。既是我的,我自然可以送。”段长歌道。
“你果真送出去了?”柳明渊神色复杂。
段长歌点头。
那夜越子临摘下来玩了,早上起来,她见她喜欢,便送出去了。
越子临对她一笑。
段长歌从小就知道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以小博大,冷静处事,偏偏那时候觉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竟没什么不好。
大齐聘礼中有玉佩一样,故他有此打趣,没想到段长歌居然承认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少卿的喜酒。”柳明渊颇为感慨,段长歌这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她是对哪个女人都用心,可见她对谁真真正正地上过心?
但今日她把玉送出去了,让柳明渊觉得有一丝不寻常。
哪个女人用她这般?不是心上人是什么?
“我们只是友人。”段长歌温言解释道。
柳明渊佯怒道:“你我也是友人,怎么不见你把麟趾玉送我?”
段长歌义正辞严道:“你又没要。你且去帅府,看上什么自己拿。”
柳明渊道:“我若是敢这么干,老爷子回去就打折我的腿,”他露出些笑意,“帅府的东西还是留着你日后用吧。”
段长歌重申道:“我们当真是朋友。”
柳明渊笑道:“谁说不是了不成?我难道要你拿那些古玩玉器下聘了?”
段长歌摇头道:“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你做事将就稳妥,事不成绝不透露风声。”柳明渊懒洋洋地说,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段长歌喝酒,懒得再言语。
柳明渊自知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无趣,道:“今儿有位新姑娘挂牌子,你猜是谁?”
段长歌了然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叫我来,不单单是为了谈公事。”
柳明渊不屑道:“谁来这只是为了谈事?真要谈,去哪里不好?我说段少卿,怎么,离了一趟京你还返老还童了不成?扭扭捏捏那是小孩做的事,你都在这花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要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做派,行不行?”
段长歌头疼道:“你且别说话。”她从前怎么从未觉得柳明渊如此聒噪?
还是越子临惯出来的毛病,越子临想说就直说,不想说就不说,哪里有那么废话?
柳明渊推开了镂花的窗子,楼下一片人声鼎沸,段长歌的话他听了像没听,道:“是樊昱姑娘,你从前可很喜欢她。”
“某记得她今年……”
“十八了,”柳明渊得着了话头,道:“本是把她押在楼里的,她平日里弹琴唱曲也有人给些傍身钱,本该上个月就出去的。偏偏她老娘又赌了一把,满盘皆输,没钱还债,债主逼得紧,说要么拿钱要么剁手指头,只能把姑娘彻底卖进来,不过这也是白忙,我听人说,昨天晚上,她老娘跳井死了,至今还瞒着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段长歌忍不住道。
柳明渊得意道:“小爷我是谁?”
段长歌深深觉得这厮是储君伴读是萧琼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五百两,”柳明渊道:“她受些名士喜欢,第一夜的价钱便比别人多上几成,管事的也算明白这姑娘招人喜欢,三年之内不让赎身。”
段长歌喝酒不言。
柳明渊又道:“我知道你喜欢她,小爷今日就做个顺水人情,替你买下来。”
段长歌立刻道:“不行。”
柳明渊道:“怎么?你还要为那姑娘守身如玉不成?”
段长歌失笑道:“并非如此,只是眼下事务繁杂,并没有那个心情。”
“我买我的,”柳明渊等她改变主意,他可知道段长歌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至于怎么做,做什么,也是我的事。”
段长歌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劝,倘若真的事到临头,推了即可,笑道:“当心柳夫人知道。”
“她?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戏上,一天恨不得去三趟梨园,”柳明渊道:“也不知是被什么勾住了魂。”
柳明渊把窗子上挂的纸灯点亮了,这就是有意的意思,之后自有专人来伺候笔墨。
这一夜之欢的傍身钱委实不低,挂上灯笼的不多。
不多时便来了个眉目清秀的灰衣小厮,捧着装着纸笔的匣子进来。
柳明渊直接画了一千两。
竞价之人并不知对方出了多少,也不知对方身份,价高者得。
若还有意,再示意加价即可。
果不其然,尖嗓子的女管事喊出一千两时,厅堂内安静了不少。
柳明渊势在必得,只等管事把人送上来。
然片刻后,刚才的小厮竟又上来了——有人加价。
柳明渊填了三千上去,姿态端的是满不在乎。
过了不多时,小厮又上来了。
“价高了便乱了行市,”柳明渊道:“以后樊姑娘恐怕会难做。”他在纸上勾了八千两。
一是傍身钱太高,鲜少有人点,二是易招致同楼女子的妒忌,八千两,都够一个红倌儿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