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得起对你忠心耿耿的心砚哪!还记得要送心砚去梅香坞伺候长嫂那一日,心砚泪眼汪汪,万千不舍,自己同她说的是什么呢?“长嫂宅心仁厚,断不会待亏你!”
心砚答她:“小姐说什么,心砚便做什么……”
全然的信任!
回想那一幕幕,竟是自己害死了心砚的性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想及此,白云暖放下毛笔,伏在案头,又一次嚎啕大哭。
“阿暖……”耳边厢,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白云暖一颤,抬起模糊的泪眼,但见温鹿鸣从怀里递过了一方帕子,雪白的帕子上画着点点桃花。是那夜在兰芷,她的手沾了红蛋的颜色,他用帕子给自己擦拭,红蛋的颜色又从她手上沾到了帕子上,而他竟别出心裁将那染脏的颜色化成了桃花,化腐朽为神奇。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温鹿鸣轻轻地说。
白云暖哭肿了眼睛,只呆呆地看着温鹿鸣,虽没出声,泪水却汩汩落下,止也止不住。
温鹿鸣便用帕子轻轻替她拭去了那泪水。
于是,这一夜,信鸽从白家的园子飞回章家的园子时,章乃春看到字条上这样写着:白小姐伤心落泪,温公子拿帕为其揩拭。
章乃春愤怒地一把将那字条撕个粉碎。
而白云暖的书房内,温鹿鸣见她伤心欲绝,自己原本要说的所有安慰的言语都觉苍白,便默默陪着。
王丽枫突然来了,温鹿鸣便起身告辞。
姑嫂对面,却早已不复当日的两心相映,惺惺相惜了。
第一百零三章剖心
白云暖抬眼看见王丽枫手腕上那只玛瑙镯子,不禁哑然失笑,“你谋她性命,难道就是为了夺走这只玛瑙镯子吗?”
“这玛瑙镯子是你哥哥送她的,你原也知道真相,可是你却对我瞒得密不透风,枉我曾经也对你挖心挖肺,我是错付了心思。”王丽枫自嘲地笑了笑。
白云暖也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虽低,却分外清楚,她道:“你和哥哥,还有心砚,你们三人原就是个死局。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心砚只是个丫鬟,做不得哥哥的妾,更做不得哥哥的妻。或许你耻笑哥哥,既然不能对心砚忘情,何不为了红颜,抛下父母,抛下祖业,与心砚远走他乡?哥哥是白家唯一的儿子,是下一代藏书人,是强金阁唯一的继承人,他肩上有使命,他不能只做感情至上的人。于是,他只能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你。你或许又耻笑哥哥,既然娶了你,为什么不能挥刀斩断情丝,而是藕断丝连,暧/昧不明?对妻子不能尽忠,对恋人不能尽义,哥哥是你和允姑眼中的薄幸郎。可是哥哥试过了对你好,不是吗?他只是无法对心砚忘情。在你眼中,哥哥无情无义无担当,可是哥哥曾经那么想情义两全,奈何他终究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才会顾此失彼,酿成而今的局面。你怨他也好,恨他也好,哥哥和心砚情有可原也好,罪大恶极也好,他们终于是受到了惩罚,为他们的一时任性。”
王丽枫早已哭着笑了起来,她抖着双肩,哑声道:“你与心砚真是主仆情深,她明明错了,你却为她的错寻找这么多的借口,大段大段地陈情。”
“彼此彼此,你对允姑不也是吗?你只身回到白家,却将她藏在王家,不过是怕我追究她害死心砚的责任而已,怕我会要她为心砚抵命,表面上看起来你是忘本,辜负了允姑的一番养育之恩,可又有谁知道,你心底里真正的想法是要帮她开脱,是要保护她!”
王丽枫倒吸一口凉气,白云暖竟聪明如斯,对她的心思一眼洞穿,只怕允姑也难以料到她的这番苦心吧?可是白云暖却一清二楚。
“婆婆说,心砚的事我该给你一个交代,虽然是允姑做的,可她终究是为了我,心砚的死,我是始作俑者,我是罪魁祸首,所以说吧,我害死了你最得意的忠仆,要怎样才能平你心头之愤!”王丽枫挺直了背脊,坦然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冷嗤一声:“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能要求你的奶娘给我的心砚抵命吗?如果可以,你又怎么可能将她留在王家逍遥法外?说什么该给我一个交代,你明知道在我面前你根本无需交代!”
白云暖说着扭身出了书房,留下王丽枫一个人怅然若失站着。
白云暖边抹泪边跑到梅香坞去。里间,只有白振轩一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面色雪白,双目紧闭,鼻息均匀,无比安详地躺着。白云暖跪到床前去,握住白振轩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泪簌簌而落。
“哥哥,为什么我和长嫂都是好人,我们却依然无法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姑嫂?哥哥,母亲说心砚身为丫鬟,却不安守本分,是我纵了她,让她对你存了非分之想,才导致如今害人害己的局面。哥哥啊,你们怎么知道个中的缘由?妹妹这一生一睁开眼便担负了前世的血海深仇,我惟愿这一世害我的能够得到报应,爱我的能够百岁长命,可是为什么我一步一步小心维护,未雨绸缪,换来的结局却是一样的?心砚依然枉死,哥哥你依然是这样深陷狼狈的境地。前世,你替父从军,马革裹尸,这一世我苦心经营,只愿你能够平安一生,咱们兄妹幸福和美,可是如今你却如一个活死人般……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错了?要怎样,怎样才能让心砚复活,让哥哥你醒过来?”
白云暖伏在白振轩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