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再让元容惧怕的了,所以才放开了性子,把阿芸养的这么张扬自在,一来二去,连顾子期自己都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咳嗽声响起,元容伸手帮顾子期顺着后背,“这几日天气回寒,怕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若请御医再来开几副药?”
“无碍,习惯就好。”他的身子自从那次中毒后,就一天天的差了下去,御医不明说,顾子期心里也有数,多少是伤了根本,他费尽心思,不想让平林的儿子活下去,她想杀他的时候又岂会手下留情。顾子期就着元容的手臂起身,透过垂下的珠帘,他看着门外小小一团的粉红色,有些出神,“每每看到阿芸,我总能想起容儿小时候,像阿芸似的惯会做戏,知道凡事哭一哭闹一闹,就会有人心疼。”
那时候,元容也是被养的娇气,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子期哥哥,子期哥哥’的唤个不停,他一不理她,就千方百计的引起他的注意,不小心摔一跤,手指头划破点皮,都要拉着他的衣袖哭上好一阵子。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元容一愣,瞬间拉回了思绪,她笑的温婉,手上的动作不停的轻拍在他的后背上,笑道,“阿芸可不能像我。”
“是啊。”顾子期看着远处,一人一狗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容儿早就不会再闹了。”
接着就又是一阵咳嗽。顾子期感受着后背上轻微的力量,恍觉,这几年的初春,一年赛着一年冷。
永兴二十八年,顾子期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起来,反倒越发的严重,糊涂的日子远比清醒的时候要多,好几次都是被御医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曜儿代为监国的时间,也由一开始的月余到现在的数月,一次比着一次长。
这些年,顾子期也算是为了这个国家耗尽了心力。
现在放松下来,人也变得越发的懒散,他对曜儿依旧称不上多么亲近,只是对他的要求比之前严厉了许多。他说曜儿是皇储,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只能做最好的。顾子期不是个优秀的父亲,可他却是个优秀的帝王,即便这位帝王已经走到了末路。
这晚元容如往常般伺候他吃完药睡下,半夜正觉得迷迷糊糊,身边的人忽然晃了晃她的胳膊。
“怎么?”元容惊醒,就着月色隐约见身边的人正盘腿坐在床榻上,她这才掩着里衣起身,伸手探了下顾子期的额头,“是不是又不舒服?”
“咱们去飞云阁看星星吧。”元容望着他,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心情似乎十分的好,声音都清透了许多,“容儿妹妹,咱们去看星星吧。”
元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出神许久才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才轻轻出声,“好。”
夜风徐徐,俩人就带了几名贴身的人伺候出了软语斋,勺儿在前方掌灯,花树投下孤独的阴影,元容碰了碰顾子期的手,有些微凉。
飞云阁是这两年新建起来的,高耸入云,穷工极巧,可纵观整座汝城,只可惜此刻皇都早已进入安眠,放眼处一片漆黑。何飞和锦安他们没有进来,停在门外候着,诺大的室内三面环窗,顾子期牵着元容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天空中繁星点点。
“我已经许久没和容儿一起看过星星了。”久到连顾子期自己也忘了,他握着元容的手,她肌肤早已不似当年那般细滑,“我与你相识数十载,数得上开心的日子也不过年少时短短的几年。”
他们就靠着那几年积累下来的情分,消耗着彼此的人生。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还想来作甚。”元容望着夜空,星辰偶尔钻入云层,“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抱着过往回……”
“曜儿是不是我的儿子。”元容后边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话被顾子期打断。
空气瞬间静止,元容似乎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眉眼间多了几分坚毅,薄薄的唇轻微抿起,藏青色的雷纹衣袍松垮的套在身上,领口金色的蛟龙穿云而过直上九霄。只是没等元容打量完他,身旁就传来了男子的笑声。
“其实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埋了整整二十八年,如今问出来,心里总算轻松许多。”顾子期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有些释然。
“你觉得呢?”她反问他。
“无所谓了,无论曜儿是不是我儿子,他都应坐上那个位子,成为贤明的君主。这是齐国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顾子期头微偏,他寻了个舒服的轻趟在元容膝盖上,单腿微屈,带着自嘲,“他到底是容儿的孩子,这辈子也只能姓顾。”
“子期……”
“容儿。”顾子期打断元容的话,她垂头望着他,就见他伸了手遮住自己的双眸,“如果有下辈子,你再嫁我好不好?”
“子期哥哥糊涂了,我是夫人,并非皇后。”只有皇后,才配称为他的妻子。
膝盖上的人没有吭声,元容温柔的顺着他耳边的发丝,他依旧遮着眼睛,“对啊,我怎么忘了,容儿这辈子也没嫁我。”元容只穿过两次嫁衣,一次是她入宫,他来南晋办事,远远在茶楼上看到了她的轿辇,那时他心无波澜,以为不过是最后的擦肩而过。一次是在风云寨,她满身红火拿着利剑插入了匪贼的心脏,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美,也刺穿了他的心脏,刺出了所有那些被他掩埋的回忆。
她没有一次,是为了嫁给他。
唯有牵了红绸,才是夫妻,才是姻缘。
这些年他后位空缺,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