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雕梁画栋有多精致此时也已不必细说,必定是三天三夜用尽世间最华美的辞藻也不足以描述。它给人最强的震撼力还在于总体的气象,这是一座有灵魂的宫殿,是《易经·卦辞》里飞龙在天的弘大,自有一种不可直视的震慑力深深嵌在每一处榫卯之中,是现代任何建筑都无法比拟的气质。
她不知它是如何诞生,如何存在。
明明是犹如沉淀了数百年的沉稳巍峨,却真实地存在于这当今的世界,存在于这四围青山之中,占尽所有最好的风水,天地之灵气,与自然浑然一体,笼罩着一层蒙蒙雾气,愈发像是一处世外仙境。
直到良久以后,冷月蓼才恍然醒悟过来,彻底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在开始一点一点了解他的世界,并进入他的世界,那是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甚至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世界,可是以后,也许,将会生活在其中的一个世界。
她头一回,终于有了如此真切的感受,感受到金闿之是真的想要让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有权利了解他,陪伴他的人。
像一个皇后那样。
那么,自己也不该再害怕,不该再犹豫不定了。
所以当他站在巨大的拱门之下伸出手时,她也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他的唇边有淡淡的微笑,十分温和地看着她,随后看向前方,眼神坚定,像足了一个帝王,即将面对众人的高不可攀。
进入其中之后,首先是一座融合了几分西式风格的巨大园林,就和广为流传的圆明园复原图一样,但气势却完全不可相比,一是泰然清幽,一是东施效颦。
既然不知道前方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干脆倒不如放下心,一面走一面欣赏,这样的地方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无法见到的奇景,她有机会一窥其面貌,已是一种最大的幸运。
绕过花园,已经走得脚酸,可接下去的才是真正的内部,门口站着几个规规矩矩的下人,一见金闿之到,立即俯身鞠躬:
“大少爷好。”
而他只是淡淡地点头,既没有丝毫的高傲,也没有丝毫的亲切,真正从小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贵族,大抵就是这样,看似清冷,实际已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教养。
下人们推开门,冷月蓼才跟着他抬脚跨了进去,走在望不见头的廊里,她一阵阵有着各种奇异的感受,有时觉得自己只像是个游人,是个这座宫殿的过客,有时又觉得自己好像很熟悉它,像是它曾经的主人。
甚至有时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她恍惚还能看到奇怪的背影,像是自己,又分明穿着旧时的衣衫,做旧时的打扮。
良久之后才走出回廊,阳光再次落到身上,她方结束了一切想入非非。
眼前是一汪浮满荷叶的碧绿池水,不远处有一座水榭,忽然想到此时正值夏季,若是在夜晚时分于池边上的堂里设一处小榻,再叫一个会音律之人坐在水榭之中,吹奏笛音,笛声远远地传过来,伴着月色,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种近似仙人的享受。
如果可以,这样一座宫殿似的地方,她真想要和金闿之一起,发掘出所有有趣之处,哪怕一辈子生活其中,再不与外界接触,大概也不会有任何的无聊。
原本以为此地相当安静清幽,应当是了无人烟的,但当他们在随后走至一个拐角处时,却迎面遇上了一人。
是个中年的女人,保养得相当之好,一见到他们,目光就下意识地落到了两人和握的手上,流露出些许的惊讶。
冷月蓼正不知对方是何人,就见她朝金闿之福了福身,恭崇道:
“大少爷好。”
金闿之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
“赵嬷,说过多少次了,您不必对我行礼。”
“这哪使得,您是主,我是仆。”
如此,他也只能不再强求,而是开口问道:
“母亲在何处?”
“正在心远堂。”
“身边有别人吗?”
“就夫人一人。”
赵嬷恭恭敬敬,毫无差错地回答了所有问题,金闿之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朝她道:
“没事了,您忙去吧。”
“是。”
赵嬷再次福身,才缓步走开,从头到尾,对家里忽然来了冷月蓼这样一个陌生人,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除了进门时几个只是打了个照面的下人,赵嬷应该算是冷月蓼进入这个家族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让她对这个家里的其他人有了少许联想的方向,过分讲究的礼仪规矩,就连见到主人带了个陌生人回来,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原本她以为别墅里的下人已经足够礼教充分,直到见到这座宫殿里的人,才觉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这里完全就像一个从古代皇族完整保留下来的宫殿,就连那些刻板的主仆观念,也被完完全全地复制。
如果说这样气质不俗,保养得当的妇人,也不过是这个家族里一个有些头脸的下人,那么她接下去所要见的,金闿之的母亲,这个大家族里真正的女主人,究竟又会是怎样一副面貌呢?
“我们去前面见母亲吧。”
他静静地说。
冷月蓼一怔,才马上回应:
“好。”
心远堂,大约是取自陶渊明的: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是一座独立的小殿,建造在无尽的花海中间,可此处的花却并非任何名贵品种,不过是田野间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