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没有立即去见葛三,而是舒服地吃了个晚饭,又坐了半个小时才过去。
得让葛三比他比急才对。
☆、第17章九龙冠
在审讯室,陈牧再次见到了葛三。
而不过一夜之间,葛三像过了一个世纪,憔神悴力,萎靡不振,双手叠在一起,两根大拇指不停交替缠绕,再没了昨天跟他们针锋相对的斗志。
“王海兵,”陈牧叫着他的真名,在对面坐下,“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王海兵慢慢抬起头,像个垂暮的老人:“要是我说了,你能让我出去见一个人吗?”
陈牧轻声轻气,舒缓着气氛:“那得看你要见谁了?你要见什么大明星大球星我可没那能耐。”
王海兵苦涩地笑了笑:“我对明星没兴趣。”
陈牧抬了抬手:“想见外婆我可以想想办法。”
“陈队长,你说话算话?”
葛三浑浊的目光因陈牧的话焕发了一片光彩,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陈牧可以一击即中他的内心,猜到他有一个挂牵的外婆。
“按规定审讯阶段不准见家属,你经常跟警察打交道,这个应该很清楚,”陈牧打开电脑和录音笔,不无讽刺地说,他站起来点上一根烟,走过去塞到王海兵口中,“加把劲,尽量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好让我舍得去冒一次险,违一次规。”
“其实我以前想着,等被你们抓了就是打死也不说,其实像我这种人,死了也白死,还能留个念想给兄弟们,回头再提起来,让他们觉得我这人值得交,可我想了一夜,我不确定他们还会记得我……”王海兵抽了一口烟,吐着虚淡的烟圈,“但是我知道,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忘了我,外婆她不会。”
王海兵是云来县王家巷人,八岁那年,父亲卖水果时因占道经营和城管起了争执,在警察调解时用刀捅死了一名辅警后自杀,母亲随后离家出走再嫁他人,王海兵转由年迈的外公外婆收养。
高中肄业后,王海兵去陕西洛南县采金矿,因争强好胜跟人打架被开除,然后不知所踪,再也没回过家,但每年都往外婆家寄钱,而且金额一次比一次多,家乡人都羡慕外公有福气,外孙有了大出息,在外面发了财,却不知他早走向了倒卖文物的行当,而他不回家就是怕引起怀疑,被瓮中捉鳖。
而在外面,他给自己取名“葛三”,其中“葛”是外婆的姓,“三”是因为他在家族排行老三。
因为父亲的事,他一直恨政府恨警察,认为是他们拆散了自己的家,让自己家破人亡,所以在从事文物倒卖的路上,他也从不让手下人对警察手软。不过尽管多年不回来,他每年都会给外婆打几个电话,关心一下她的身体,而且他答应过外婆,不管在外面混的如何,绝不会杀人。
“我没杀过人,那两个警察不是我杀的,”王海兵瞪着一双昏沉的眼睛,不断和陈牧重复道,“我恨警察,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但有时候事情就是他妈的那么奇怪,有两次我以为已经杀死他们了,但后来都没死,老天没眼啊。”
王海兵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但不是因为无意中避过了一份侥幸,而更像是一种自嘲,来自遗憾的自嘲。
陈牧没兴趣和他聊杀警察的话题:“出去这么久,怎么才想着回来了?”
“我外婆病了……”王海兵到承认得干脆,“我要是连她都不顾,不就白瞎做个人了?”
一个月前,王海兵在瑨州市遇到一个本村的打工仔,对方告诉他说,他外婆尿毒症晚期住院了,外公到处找他,逢人就问,还嘱咐别人如果见到他以后,务必让他回家,因为老太太时日不多了,走之前想再看大外孙一眼。
王海兵这才不顾安危地明知后有追兵,还是回了云来县,而陈牧上次跟他说到一个老伯,他以为是外公,所以才有了一丝悸动。
“你总算还知道,”陈牧拧着眉,淡淡道,“说说为什么去沈阳?”
“唐青花只是为了遮掩,我去沈阳主要是为了找毒龙,跟他去丹东出一批货,”王海兵狠狠地抽了口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手里有件高级货,七彩簪,七个色的玉簪子,是从辽乾陵弄的。”
陈牧聚精凝神打着字:“毒龙是谁?说具体点。”
“我只知道外号,他们有伙人,专门从各种黑市搜罗文物,然后走私到国外售卖,他是其中一员,但我没见过其他人,他之前还说有机会带我入伙发大财呢,不过可能也只是打打嘴炮,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肯定没把我当自己人,”说起毒龙,王海兵有些犯难,“我还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记得有次听他和别人打电话,有人在电话里叫他马哥……”
陈牧隔着电脑看他一眼:“还有呢?”
“对你们有用的就这个了吧,其他人都被你们抓了啊,”王海兵绞尽脑汁道,忽然又说,“哦,还有……我还听他在电话里讲起过九龙冠……”
九龙冠传说是萧太后生前最珍爱的陪嫁品之一,九条金龙各含一个翡翠石,然后众星拱月般绕着一颗夜明珠,所以也被称作“九龙戏珠”,坊间有人说,九龙冠的价值顶得上一个云来县的gdp,云来县政府之前恐技术有限,贸然开采辽乾陵会有风险,便迟迟未动,没想到被觊觎文物的犯罪分子抢了先。
陈牧在笔录里记下了九龙冠,拿出之前的那份卷宗问:“骂你的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