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药味的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刚从外面寒冷的环境中进来,舒眉不由拿帕子捂住鼻子,没让喷嚏打出来,失礼于人前。
她忍不住环顾堂内的布置:四角挂着做工精巧的宫灯,雕梁绘彩的承尘。内堂用一架紫檀座玉石雕琢而成的山水屏风隔开。旁边多宝格上摆着金瓶、玛瑙盘,琥珀碗、五彩琉璃小插屏。从玉屏后面,袅袅飘出一缕缕幽香。
舒眉跟着表姐,停在了屏风外头,望着里面的方向问安。
“进来吧!自家姐妹,不讲究这些!”齐峻清冷的声音传来。
齐淑婳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旋即她又想起,在凌云山庄他养伤的日子,三人一起说说笑笑的情景,就没再避嫌,拉着舒眉直接进去了。
踱到里面,舒眉不敢拿眼睛,望向他所在位置,只觉一颗心,跳得比往常欢快许多。
那边的堂兄妹俩,兀自聊了一些别后的琐事。末了,齐淑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四哥,你怎地又受伤了?”
不问这话还好,一听她提这个,齐峻腹中的怒气翻腾,忍痛从卧榻上倏地站起身。满腹怒气地冲了过来,指着舒眉嚷道:“还不都是因为她……大哥为了她,竟然跟别人联手,暗害吕大人。若兰妹妹如今也被关了起来,这下你满意了?!”
齐淑婳惊愕不已,问道:“什么?!若兰妹妹关起来了?关到哪里去了?”
“不过上门谈桩亲事,不成就不成,何必赶尽杀绝呢!再说原先也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她……是你,都怪你!若不是你跟你堂姐,大哥何必对吕家下狠手?!”齐峻的怒气,像喷薄的火山,朝小姑娘披头盖脸地渲泄出来。
舒眉一脸懵懂立在那儿,不明白他话是何意?
堂姐?她不是早进宫了吗?关自己何事?关堂姐何事?
齐淑婳也有些挂不住了,拼命拉住堂哥,反驳道:“这话怎么说的?!以高家的权势,大哥如何能害到吕家,也太看得起咱们齐家了。必何扯到表妹身上?”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让齐峻怒气更炽,对他堂妹对吼道:“怎么不关她的事?不是这人挡在中间,若兰早就嫁到咱们家里来了,她自然不会被关进去!”
舒眉如遭五雷轰顶。
原来,闹这出是为了吕若兰?!可又关她何事?挡在中间,谁挡在中间了?她吗?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转念想到,为了那女子他竟然……
舒眉突然觉得,自己处境委实可笑!
齐淑婳轻笑一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她都没及笄,如何嫁得进来?再说家中长辈也没这意思!”
“若不是有她,前几天就能进门了!”齐峻一脸嫌弃地斜睨着舒眉,仿佛看到脏东西一样。接着,他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跟前的堂妹。
舒眉在一旁听了,小脸涨得红一块青一块。既羞又恼,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原来是这样!她说祝完寿后想回去,姨母和施嬷嬷总在极力劝她。
活该自己被迁怒!
想到这里,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转身要夺门而逃。谁知撩开帘子时,跟外面准备进来的丫鬟,额头撞到一起,扑嗵跌倒在地上。
还没等丫鬟扶起她,舒眉一骨碌自己爬了起来,继续往外冲。直到进了荷风苑的院门,才放缓了脚步。
她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把正在堂内张罗的施嬷嬷唬了一跳,正要出来劝诫几句。就见自家姑娘脸上满是泪水。也不理她,冲进寝间开始收拾东西。
施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拦住后面追过来的雨润,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雨润遂将竹韵苑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施嬷嬷。
第二天,舒眉就跟齐府众人告了别,执意要回岭南去。晏老太君百般劝说不果,加之宁国公和世子爷都不在府内,没人能制得住齐峻那浑小子。晏老太君只得找三儿媳和施嬷嬷商量,让她们暂时回凌云山庄,再多住一段日子。等他爷俩回来后,再做决定。
马车驶出齐府所在的鸣玉坊,来到阜成门大街,还没走两步,迎面传来一阵呼喝声:“停下!哪座府里的?要去了何处?下车检查……”
齐府派来护送的府兵上前交涉:“是宁国府一远房亲戚,来京中做客的。这不正要赶到京郊庄子上安置,只是几个女眷……”
“快过冬了,也近了年关,怎么不在京里暂住,跑到荒郊野外作甚?”那兵士不肯信他们的说辞,粗声粗气地喝问道。
施嬷嬷撩开帘子一瞧,好家伙!街面上满是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情冷峻,仿佛如临大敌似的。饶是她久历风雨,也没见过这副阵仗,不由瑟缩进了车厢。
还没等舒眉她们几个回过神来,车厢外头传出几声嘶声裂肺的哭喊。
“杀人了!打战啦——”
“前面都给我停下,京中混进鞑子的细作,高太尉宣布戒严,谁都不准动弹!”
“军爷,咱们是平民……”话音未落,随后,传来一阵嚎叫和哭爹喊娘的声音。
舒眉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连忙撩开窗帘,查看外面的情景。
只见街面的人群,都被驱赶在了一处。有两人倒在血泊中,腥臭味扑面而来。舒眉再也忍不住了,探出头来朝外面呕吐起来。
这时,有位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勒令她们下车,说是得接受检查。施嬷嬷跟舒眉只得钻出车厢。
这时,不远外有个粗壮声音喝道:“不能放走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