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是,没过几日,夫人通过秦娘子的手往王府里安排了一个专事燕喜的嬷嬷,美其名曰为了服侍娘子和小郎君。
就这么着,娘子身边服侍的,几乎全是夫人安排的,连她们这些陪嫁侍女都只能靠边站,言语稍有微词便招来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
就是大王都觉得过分了,说要去找夫人,把几个人送回秦府,而娘子拦住了他,明嘲暗讽道:送走了张三还有李四,新官上任三把火,正院的人折腾不起了。
大王被这话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走了,从那天起,成婚还不到一年时间的夫妻俩,就出现了一层隔阂。
所以裴氏身子才会不舒服,试问一个主子喝口水吃口饭都要看下人的脸色,谁能舒坦的过日子……
由如眉服侍着洗了把脸,裴氏才觉得好些,瞧铜镜里的人,眼圈子都是红的,她用指甲挑了绿豆大小的茉莉粉遮盖戚容,深吸了口气,她吩咐如眉道:“今晚若是大王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歇了,让他去赵氏屋里吧。”
如眉闻言目露凶光,“娘子,那赵氏先前还规规矩矩的,近来总想着法子勾引大王,你可不能让她这么嚣张……”
裴氏摇头拦住如眉后面的话,语气平静道:“赵氏是从宫里出来的,她的主子可不是我,何况她嚣张是有人给我准备的杀威棍,不然你以为凭她有本事在大王踏进二门的时候就出现?”
想起这些糟心事,如眉便为自家主子感到心酸。
她肚子都还未拢起来呢,秦夫人就做到如此地步,在她心里,是不是娘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生嫡子?
是不是宋国公府就是他们母子的工具?
如眉忍不住哭起来,抱着裴氏的双膝道:“娘子,我们去跟郡君说,让她给你做主,她一定不会看着你被人这么欺负的!”
“说什么傻话呢~”
裴氏低头,轻柔的拭去如眉的眼泪,嘴角绽放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就回去找父母,那像个什么样……
如眉还欲劝说,她却摇头,“我累了,给我铺床吧。”
……
蓁娘慎重的思考了两天后,最后还是决定派个机灵的人去查探许王府的消息,秦氏自相矛盾的举动实在可疑,为了二郎,她必须这么做。
随着天气转凉,裴氏因身子不适连去给皇后问安都不能的消息让众人议论纷纷。
皇后派了女官去询问,裴氏躺在榻上气若游丝,伸出被子的手只比筷子粗一点,那女官好生安慰了一番,便回去复命,她那模样实在不像装病。
渐渐的,去看望裴氏的人络绎不绝,因是在行宫,连李晖也听了许多消息,其中最严重的是说裴氏快死了……
毕竟是儿媳,李晖抽了个空专门把儿子叫来问裴氏究竟怎么了。
李淳茜面色凝重,只道府里的医婆把过几次脉,只说是脾虚气弱,药方子也开过几张,喝了几天却没什么效果……
这么说就有些严重了,李晖便命服侍自己的直长去给许王妃把脉,谁知这一去,便传回了一个足以激起骊山宫暗流汹涌的消息----许王妃裴氏,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因她脉象弱,医婆竟没有把出来是喜脉!
骊山宫有人喜有人忧,剩下的人全是看热闹的。
秦氏听见这个消息后,连着问了三遍‘可是真的’,来通传的宫人不住的点头,秦氏喜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当时就让人赏了这宫人一把钱。
她又赶紧梳洗打扮了一番,去向皇后报喜。
有宫人说,秦修容这一天笑的嘴都没合拢过。
相比之下,朝华楼则是一片诡异的静谧。
曹芳蕤脸色苍白,眼中的茫然无措让蓁娘十分心疼,她拉着儿媳的手厉声告诫道:“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沉住气!”
“三郎媳妇有孕不光是许王府的喜事,这也是陛下和皇后的喜事,阿姨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也只准难受这一会儿,等出了这个门,你必须摆出笑脸去祝贺。”
曹芳蕤紧紧咬着唇,眼中泪水盈满眶,蓁娘心酸不已,把她搂在怀里,“好孩子,你想哭就哭吧,这不是你的错,在阿姨心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要责怪自己……”
曹芳蕤呜咽出声,紧紧抓着蓁娘的手,“阿姨,我怎么有脸面对你、面对郎君……”
蓁娘也红了眼圈,抚上她的头发柔声哄道:“好孩子,别说这种话,阿姨也是女人,怎么不知道你心里的痛苦,你放宽心,孩子一定会有的!”
看着往日里端庄沉静的王妃此刻如一个稚子般嚎啕大哭,容娘不禁埋怨起老天不公,王妃不论样貌还是心性,样样俱佳,眼瞧着大王得此贤妻慢慢振作起来,偏又遇着子嗣这个难关。
难不成真是老话里那句好事多磨吗?
自从听了裴氏有喜这件事,曹芳蕤都不知道是怎么来到朝华楼的,她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脚下似踩着浮萍一般无力。
她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可好像到处都是在议论裴氏的声音,她无处可躲藏,府里有丈夫,她是连门都不敢进的。
浑浑噩噩中她就来到了朝华楼,下意识的,她想看看庶婆婆的脸色,她对自己关怀备至,给儿子一块饼都不会忘了她这个儿媳。
可现在自己还是让她失望了,裴氏已经有孕三个月,现在的自己拿什么帮助丈夫,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拖他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