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顺着山路向着西南方行进,谭凛大军沿着蜀州与平州交线,不出半月便能回到原平。
穷谷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邑州时,举国上下皆欢庆,黎明百姓无不称赞歌颂君大将军退敌之智。
长盛带着消息来侯府寻君无乐,刚踏入画室房门便看见桌上摆着一支折断的桃花,君无乐正伏在案几上提笔写字。
“长盛”君无乐放下笔,头也不抬,而是将纸上墨迹吹干,仔细折起装入信封。
“你这写的是什么?”
君无乐:“家书。”
“写给君将军的”
君无乐拿花的动作微微一顿,长盛又道:“哦我明白了,是给子昀姐姐的,确实也是‘家书’。”
“你到底来做什么?”君无乐小心翼翼的将桃花枝放入信封,密闭封好,想了想,又提笔在信封上写了几个字。
长盛:“我是想来告诉你西域退回我们国境外的消息,不过貌似你已经知道了。”
“嗯。”君无乐不咸不淡的说,“对了,祭天快到了,你这几天不是应该很忙么?”
“是啊,恰逢大退西域,礼部提出大办特办,今年的祭天大典怕是又要铺张。”
画室内,光线晦暗不明,长盛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宫中之事,有的是君无乐听过的,有的则没有听过,君无乐的目光落到案桌上的日光,忽的发现,已是落日时分。
送长盛离开后,君无乐并未立即回画室,而是去到城外马行,托人将信送往昭闻驿。
大朝与西域的交界是一处小小的驿站,名唤昭闻。君清裴大军刚抵达时墨海便认出了这个地方就是自己刚穿越来时待的地方,原本以为是个镇子,只是没想到是个驿站。那会儿她成天想着如何作死,倒是无暇关心旁事与旁人。
途经清州时还不觉得,可越靠近昭闻驿,温度越高,大军没怎么经历料峭春寒便直接来到光膀子的季节。墨海回忆起自己当时的乞丐穿法,忽然觉得自己那时选择穿得那么漏风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是三四月芳菲的繁盛时节,然而昭闻驿周围的沙漠之花都还没开。前线大军驻扎在昭闻驿外的沙漠中,数万玄甲将士犹如一道铜墙铁壁,拦截在西域与昭闻驿之间的路线上,坚固非凡,任何人都无法跨越。
驻扎在沙漠中的将士除了穿玄甲,还要在头盔里裹一层遮住口鼻的纱巾。杨志曾嘲笑这么戴的何庆林娘们兮兮的,直到他吃了一嘴沙回来,哭着求着何庆林借给他一条,毕竟昭闻驿上的纱巾几乎都被军中之人给买光了。
黄沙漫漫,略微粗暴的风卷起尘埃砂砾,将视野磨成一块块模糊的图斑。
已至黄昏,大漠斜阳,落日余晖覆盖在形似鱼鳞的白云上,像是红霞绸缎上缀满了片片金黄银杏。穹庐中逐渐出现分明的渐变层,桃红、淡粉、浅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渐层都被打上一层黯淡的阴影。直至阴影浓郁到不放出一丝明艳光线。
夜,缓缓降临。
沙漠的夜空比之邑州更加辽阔宽广,月光皎皎,群星璀璨,夜空那条银白色的带子中包揽数十亿星子的光辉,令人心神向往。
酒馆内,将士们的吆喝划拳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几句黄腔,惹得众人哄笑。墨海坐在窗边看月亮,小士兵们顾忌她大帅义女的身份,又碍于君清裴在场,因而不敢叫她拼酒量,倒是杨志酒过三巡,醉上心头,胡言乱语道:“丫头,你来这儿又不喝酒,你就……就看月亮啊?”
墨海怼道:“不然看你啊?”
君清裴说:“你若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先回去便是。”军队抵达昭闻驿已经快一月,整天吃沙子吃得情绪低迷,故而君清裴才同意让大家伙好好休整一番,酒可以喝,但不能醉,像杨志这厮,就等着明天酒醒军法处置吧,君清裴懒得同他多费唇舌。
“还成,我不讨厌。”
君清裴点点头:“不然,你也来点儿?”
墨海正要说话,一小兵却从外跑来:“大帅,邑州有人送来家书,写着‘君子昀收’。”
君清裴:“你说什么?”
那小兵道:“家书,写给子昀姑娘的。”
君清裴脸色三变,墨海好笑的瞥了他一眼,“给我吧。”
墨海不用看都猜得到是谁写的这封家书。只是让她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是,君无乐竟然没给他爹寄信,反倒写给了她。
信内容不长,墨海匆匆瞥了一眼,正想仔细阅读,不料旁边却凑过来几颗头挡住了灯光。墨海把信一收,走出酒馆,借着皎皎月色,再次打开纸。
信的前半部分表达了对大军大退西域的激励,对君清裴、墨海,乃至那三位将军人身安全的担忧,墨海看得眼花缭乱,不能分辨这写的到底是所谓“家书”还是其他什么。
到了后半部分才逐渐有了点儿家书的样子。
墨海看着看着便笑了,这小侯爷怕不是头一次写这玩意儿,本来不长的篇幅,愣是用一些日常语占了大半……不过这后面,写的又是什么?
----“前些日子前往九凹山春猎,恰逢山桃盛开,漫山遍野其华灼灼,我念西域未有春花,便折了一枝一同装入信中,如此,君亦能见到邑州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