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值卯时,清风楼管事堕怠,并未起床打理楼内事务,楼内守卫也一副睡眼迷蒙的瞌睡状,竟然无一发现墨海这位外来者。
墨海小心翼翼的寻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准闻书学堂的所在,不由腹诽:皇城所在的一边儿,这氛围就是不一样,一个破楼占地都当好几个初中操场了。
闻书学院更甚。
池塘、草坪、石砌的迷宫丛……以及,层叠翠绿屏障内的古拙书院。
书院门前一簇树枝遮盖了飞扬的檐角,门外石阶旁伫立着两尊栩栩如生的半人高盘龙立柱,门匾上题:书海无涯心有涯。
墨海望着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出了神,回神时却是门开了,一窝蜂涌出来一群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五六岁,吵吵闹闹的往着她的方向走来。
墨海当机立断,选好藏身的树,灵巧似猴的蹿了上去,伏低身体趴在树枝上,静待着底下一帮小屁孩儿离开。
小屁孩儿蹦向了迷宫丛。
墨海正松了口气,就听书院那儿传来一声抱怨:“你又不是书呆子,怎么成天”
听起来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就连抱怨都是娇俏婉转的,如黄鹂啼叫。
就是这声音吧,委实有点儿大,相隔数十米,墨海都觉得自己耳朵遭了罪。
紧接着,书院外便出现两个掰扯不清的人影。
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姑娘生拉硬拽着白衣少年出了门。
“君无乐!你当真就是个毫无志趣之人,大将军取的名真是一点儿没错!你说说你平日里除了看书练剑就不能跟我们一起玩儿吗?大家都……”
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小姑娘的喋喋不休:“名字是我娘取的。”
小姑娘:“重点是这个”
白衣少年:“……”
趴在树上一字不差的听了个全的墨海:“……”
小少年小姑娘又掰扯了半天,这期间墨海听了个断断续续,反正那不解风情不懂放松的小少年依旧没有跟小姑娘去玩儿,小姑娘负气跑了。
好一出青梅竹马呀。
墨海心不在焉的拨弄着一片被虫蛀的树叶,透过叶片上的缺漏,得以窥见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少年沐浴着清朗日光,整个人裹在白衣里,越发衬得肤色白皙,表情始终清清冷冷,眼底深处凝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墨海啧了一声,暗道了句没趣。
她跟着君无乐一路到此为的不过求死,可现在那跟了君无乐一路的西域刺客连个影儿都不见,或许是她判断失误,西域刺客的目标并非君无乐。
思来想去,墨海可不想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就为了看个小少年,便准备撤了。
池塘方向传来水溅起又砸落的声音,还有少年郎的惊呼笑闹。
墨海远远看了一眼,发现那群小屁孩儿在玩儿水。
池塘水深,一群少年人只敢撸了袖子在边上舀水扑,旁边围了一圈着急自家少爷小姐的家仆。
墨海默默看了一会儿,倏地就想起小时候带墨祁去海边玩儿,墨祁怕水不敢靠近,自己便鞠了一捧咸淡的海水往她身上扑,害羞怕水的女孩子笑骂着她,神情却是包容关切的。
墨祁就像她的管家婆,管了她八年,却管不了一辈子。
回忆的洪流一旦倾斜,便收不住势头。墨海站在树荫底下晃神好半天才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
这太糟糕了。
她想。
明明不想去想的。
倏地,清光急闪。
只见一道急快细光闪电般穿过草叶林间,飞至池塘畔。
不知这根针本意是指向谁,最终倒地的却是一位家仆。
凭借良好动态视力看清了全过程,墨海只能为那家仆默哀。
这怎么还凑上去挨枪子儿呢?
又不是她。
毕竟她要死,死了才能回去。
墨海于是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对于突然从林间蹿出来个大活人,一群少年少女外加各自家仆不说惊慌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地上还倒了一个。
“有、有刺客!快捉住她!”
“嗖”的一声,一根针扎入了说话之人的脖颈。
“她还有同伙,大家保护公主,快啊!”
墨海挑眉,侧颈回望针飞来的方向,草叶间微微晃动。
嚯,那家伙还换位置了。
墨海抿唇,笑嘻嘻的打量着将她围在中间的家仆们,这些家仆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担惊受怕,生怕墨海还有什么诡异手段,而就在这时,又一根针飞来,----看上去像是在为墨海解围。
谁知下一瞬间,墨海冲着针迎了上去。
针却在半道儿被人用身躯截了胡。
“她有个会使暗器的同伙!是西域人,一定是西域人!”
“你们西域人上个月才同我大朝国签订和平条约,不日便要送西域三公主来和亲,你们现在又意欲何为?”
墨海的眉毛高高挑起,又重重放下。“你觉得,”她顿了顿,望向先前说话之人,目光真诚表情诚挚,“我黑得像西域人吗?”
下一根银针飞来的路径有些诡异,仿佛是出针人手抖了一下,银针在半空中陡然改变了轨迹,劲势不足,到得后来失了力,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