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雨太大了,我们还是停车等雨小点儿再走吧。”
进山的路已全面翻修,黑色的柏油路宽阔平整,可前方弯道迭出,冒雨开车很危险。
帅宁深渊般沉静,离开酒店时她就保持着这幅骇人的冷酷,拒绝吃早饭,催促他们赶往莲花乡。
司机等不到回应,苦闷地看看副驾座上的保镖陈杰,自从发生过上次被黑车追赶的惊险事件,帅冠宇要求帅宁尽量少去莲花乡,如必须露面,至少带三个保镖随行。
这回另有两名保镖,一左一右坐在帅宁两侧,如同两尊守门的镇兽。
陈杰也不愿冒险赶路,回头请示:“宁总,要不先停车避避雨,大概耽误不了多久。”
帅宁面上泛起一道恶浪,语气赛过冷雨。
“怕事就下去,我自己开车。”
威势压倒异议,汽车像水黾游过雨地,乌云堆在每个人心头。
过了一会儿陈杰的手机响了,是崔明智打来的。
“陈哥,你们到哪儿了?”
小助理声音小得像发报的间谍,生怕惊动帅宁。方才听他做汇报,帅宁黑着脸扫落桌上的器皿摆设,当即决定亲去查看,对他说:“你刚回来,就不用跟去了,留在房里补觉吧。”
难得被她体恤一回,崔明智却哪里睡得着,他们出门不久便打电话叮嘱陈杰小心保护老板,现在已是二次来电。
“陈哥,你劝劝宁总,让她千万别去找那些钉子户。那些人都是泼皮无赖,跟他们浑扯太掉价了。”
帅宁“网络撕逼女王”的人设已深入人心,陈杰也担心兜不住,他和部下的职责是保护雇主人身安全,掐架骂战不在业务范畴内呀。
这时手机忽被帅宁伸手抽走,代替他回话:“崔助理你是不是睡不着?是的话就去附近超市买些适合老年人吃的食品和驱蚊避暑药品,按示威老人的数量分成份数,尽快送去莲花乡。”
头脑发热想不出这慰问的举措,崔明智顿时放心,保证随后就到。
11点车行至莲花乡乡镇府,雨帘散做岚雾,蓊郁群山仿佛颜料未干的水彩画,散发着动人的柔情。
乡政府大门两侧多出了几顶绿色的军用帐篷,早上天降暴雨,乡长领人将示威老人们转移至屋内,对一些死活劝不动的只好搬出救灾用的帐篷供其躲避。
雨差不多停了,老人们走出帐篷,坐着小马扎聊天。帅宁在远处的车厢里观察,觉得他们个个像钓鱼台上的姜太公,安心定志。
这场利益的角力里,他们貌似不堪一击,实则拥有绝对胜算。当今社会弱肉强食,人们习惯依附强者,可又喜欢使用道德这一攻守兼备的利器。当强者与弱者触发矛盾,弱势方必然在舆论方面“得道多助”,围观群体也会立刻宣判对错,不分青红皂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帅宁不是双标党,能理解钉子户们抓机遇求富贵的心情。作为对手,若被他们逼上擂台,真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因此就算面临再多挑衅,她也不会在拆迁事项上与之正面对峙。
思索中,挡风玻璃上啪地绽放出一朵硕大的泥花,作者是几米外的一伙小孩。她刚刚还见其中两个在帐篷里钻进钻出,定是钉子户家的子女。
这些淘气小鬼成功惹火她,怒腾腾开门下车逼近。
几个泥团组成欢迎倚仗,紧随她的三名保镖挺身封堵,并上前驱赶骂斥。
孩子们公然不惧,加劲发动攻势,一个男孩带头高喊:“就是他们想霸占我们的房子和地,打他们!”。
几个回合下来保镖们都成了泥人。
帅宁细看这帮小土匪,最大的也不超过八九岁,这么小的年纪哪懂爱恨情仇,肯定是大人教唆的。
她粗暴地推开陈杰冲到阵前,被一团黑泥击正中胸口,玉兰色的套装登时枯萎。
她不急着擦拭下巴上的泥点,猛冲上去抓住肇事的小男孩,提起来夹在咯吱窝下,吩咐陈杰去叫警察,随后揽着小孩直奔乡政府,
男孩像被老鹰捉住的小羊嘶叫乱挣,恐悚哭喊着:“奶奶!奶奶!”
他的奶奶就坐在帐篷外,刚才孙子合伙胡闹,她与同伴嬉笑看戏,这会儿慌忙赶来救护,呵斥帅宁放人。
帅宁厉色道:“你是他的家长?正好,跟我去里面评理!”
说着用空出的手抓住老太婆,不由分说地将祖孙俩拽进乡长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吕所况。
“刚才李凤花的孙子和一伙小鬼拿泥巴砸冠宇的人和车,宁总正好被他砸到,衣服全弄脏了,正找家长索赔呢。”
一般人为件衣服报警很荒唐,可帅宁不同,吕所长替李家心紧,问牛宝河:“宁总的衣服值多少钱?”
牛宝河苦脸摊手:“说是在范什么哲定做的,一套十七万,那衣服不能水洗,干洗又弄不干净,算报废了。”
“有发、票吗?”
“已经让人从上海寄过来了。”
“目击者呢?”
“人家的行车记录仪都拍下来了。”
吕所长咋舌:“李凤花的儿子赌钱把家里输得干干净净,卖了他们一家老小也赔不起啊。”
牛宝河双手拍腿:“可不是么,只怪他们没管好孩子,惹出这么大的祸来。您得帮忙调解啊。”